美的情感——恨(1)

张竞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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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竞生

    导言

    儿离母虽已月余,在大哭时尚叫“妈妈”不止。当其母初离他那些日子,每日夜念“妈妈”何止千万遍,有时且大哭大闹非立刻见伊不可。我夜伴儿眠,常听他作梦喃喃呼“妈妈”,更深人静,倍觉凄凉,每每不觉为之泪下。二年母子之情,到此生离,惨过死别。婴儿恋母,而母竟弃婴儿,人之无良,一至于此!畜生尚知爱护其幼少,尚有自然的情爱,尚比楚崇石(2)的不情强得千万倍。当伊因儿故或家庭别事麻烦,辄戴帽穿衣示要离弃我们状,常使我想及儿无母亲的痛苦与今后怎样养育的渺茫。果然,今后我儿的痛苦永无尽期了。好父的殷勤终不如劣母的适性。我虽毋负其母,但我则极负我儿。二岁大的小孩最要是母亲的情感。我极负我儿使他不能得到慈母的安慰。我今后无论怎样所得的伴侣总比楚氏好,但我儿则无论怎样终不能得到慈母般的鞠养人!

    自儿生二年以来,我尽力勉副为父之责任。我不但尽父职而且兼母职。每每其母外出,我则踵步不离我儿。我不但尽父母职,而且尽夫职。我对伴侣之情甚诚挚而且热烈。我爱彼母子可说是一样的自然与精细。可是伊三年来未尝真实地爱过我,只是一味虚伪假饰不过利用我为傀儡而已。及知我不可利用了————就扬长不顾而去。我与伊结合后不久就发见伊的假情薄爱,但终望以我那样热烈的伟大的爱力能够一日感动伊,到如今已经是完全无望了。

    “爱是不加害于人的”————这是消极的说法。“爱是相互勉励的”,这才是积极的行为。我在本书确实不客气向楚氏攻击。对伊的名誉上虽不免犯了“加害”的罪名。希望伊今后对其“得意人”实实在在的爱。如有生子女时也望实实在在的爱,切不可再拿伊对我的手段对待他。更不可再弃伊的子女如弃置伊和第一丈夫的女儿于山西和我们的小孩于上海一样的残忍、冷酷与不情。那么,我这样对楚氏爱力的勉励,其功劳也得以抵消对于名誉妨害的损失了。

    况且有爱,然后才不加害。我们现在已无爱的可言了。无论伊怎样对待我,与我怎样对待伊,不过是一种社会人互相对待的行为,不能说对于爱有加害了。

    不特此也,从伊使我种种的损失及使我儿感情上的伤害想来,我对伊不但无爱,而且实在有恨!我既恨伊了,对伊有些伤害也就可以告无罪于爱神了。

    我是懦弱者,对于他人“正当的情杀”,唯有健羡之不置,可是我终竟懦弱者,我对此事终不敢,又不肯,更不能,尤不忍做出来。那么今我以纸笔代刀枪,也算是甘居于懦弱者之列了。美的爱与恨当各如其量,可爱时当热热烈烈地爱,于可恨时则当痛痛快快地恨,断不可于可爱时则不敢爱而且似恨。于可恨时,又不敢恨而且似爱,这些无定的心情,唯有不知情感的中国人才能做出,我虽懦弱,但终望不至如此的不肖也。

    恨也有时值得可赞扬的。我不恨楚氏,则一肚抑郁气如何排泄得出。我不从纸笔发泄我的恨气,则我结果唯有二途:或则郁闷而死,或则暴力杀人。我自恃自己前途辽远,我的价值总比楚氏大,故与其把我精神与肉体来摧残,反不如将楚氏来骂得痛快,恨得痛快。两害取其轻,这样行为,在我个人为得,在社会也不为失了。

    爱确实比恨值得矜贵的,但我何必爱一个不宜被爱的人。我三年来的爱已经牺牲够了。今伊已完全将鬼脸揭开了,而人尚强我向可恨的鬼脸行爱吗?我总有博大的爱也保留此一点而不与了。假使伊渐渐把鬼脸变成人面!则我三年来对伊的热情具在,伊和我儿母子的关系尚深。虽我们今后彼此各有眷属,终不能使我再爱伊,但也不会使我再恨伊,唯有彼此相忘于天壤之间耳。但伊一日鬼脸不去,我对伊一日的恨不消。可说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渺渺无穷期!

    恨虽比爱不温柔,但比爱来得更痛快。我恨楚氏我恨天下类楚氏一样的妇人。我恨这样的伴侣,这样的情人,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庭。我恨中国人不知恨为何物也如恨他们不知爱为何物一样可恨。我恨我的爱的艺术的失败,我更恨楚氏不能接受我的爱。但使我特恨而痛恨者,我恨中国人不能了解我的恨,而以我不应如此的痛恨!

    《美的情感》共四书。这第一书写恨,计四章;为奇情、热情、真情与余情。今先宣布第一章,不过总冒而已。第二章已写好,第三、第四两章,情景历历在我目前,而文字尚不知在何处。我写此书时太刺激,以致费力多而成效少,悲哉!天乎!我每闻儿啼哭声,尤其当哭叫妈妈时,我心已碎,神已昏乱,我不发疯已算侥幸,我尚敢望作有好文字以见人。但在此书,我所写的皆凭良心与记忆。有什么则写什么,楚氏有好处我也不隐灭,我有恶处我也不假饰,但求把我们二人真情感写出来能够由此引起人类一些“感情”,也算此书的成功了。若蒙老天庇佑,使我得到一个得意的伴侣,我将于第二书时写出我们的爱情,此时心情既愉快,当能较得美好的文字以补偿此第一书的缺憾。恨与爱是姊妹行的,我期望从恨引出爱来。我的爱力太大了,我总期有一日能够使用我伟大的爱来抹煞这个恨。

    民国十六年三月十七日发稿

    第一章 奇情

    奇女的发见————奇形怪状————奇与怪的分别————伊愈要表现其奇,我愈觉其为怪。

    在四围青山高峰里生长的我,因与自然太接近了,自少时就养成了孤高不羁,难免对于社会一切事情格格不相入。我所喜欢者当如野马一般时常驰逐于山野树林之间,闲则和小朋友与牧女谈笑开心。最烦闷是客至,父叫烹茶,而使我每每把茶具打破。我那时好似一个小野蛮人,几曾惯受家庭的约束,又目中何会有所谓中国传统的礼教在。

    自到欧洲久住后,把先前自然所给予我的真挚热烈而且伟大的情感更加扩展膨胀与发扬起来。同时我总觉得欧人比我们会用情。他们父母子女、夫妻、兄弟、姊妹,及社会人的相与何等亲爱,何等表情。返观我国人的情感何等薄弱与虚伪假饰。我于是立了一个宏愿,愿以情感救中国。卢骚的情感教育,与孔德的情感社会学,最使我喜欢研究的,我回国时别无他物,只带回了一个极热烈与伟大的情感。

    我先将这个热烈与伟大的情感给我的学校————潮州金山中学校,我为校长,每日必检查学生大便所一次是否干净。我每亲送药水到浴室给有疥疾的学生。一切一切,自起居饮食以至教习功课,散步休息,我皆出其充分情感以爱我学生,究竟,学生反对我,甚且受了恶教习的诱惑而煽起了极大的风潮呢!我又想将这个热烈与伟大的爱以爱世人。可是中国人太坏了,太不讲情感了!他们所讲的是势利、残忍、凶横、假面具、冷酷不情。以是我不但不能见容于学校而且不能见谅于社会。我悲哀极了,我想唯有白茫茫的大海才能容受我热烈与伟大的爱罢。可惜我跳海不成!又转想到新疆、青海去,或许得了一班能了解我情感的人。可惜此种到西北去的计划又不成!

    还是在北京大学教了三年书较能使我从书本上得到情感的安慰吧。终日蠹鱼似的,一心一意把我理想的情感宣诸讲坛,著诸词章。但不久我又觉得这样用情太虚泛了。对那一班讲势利的大学生谈情感,无异对牛弹琴究竟有何用处。我终想到把我的情感从书本上再转到人类去了。

    可是我此时所爱的人类与先前不同,这回用爱的对象不是男的却是女的了。自回国后有三年期我对中国男子极形其怨恨与鄙视,我不叫他们为“人”而为“猪狗禽兽”。这个名词,当然不雅听,我实在寻不到别的代名词比它好,你可知道我那时恨中国男子到什么地步了。但我对我国女子则抱万分的同情。我终想伊们是富有情感的,不过受礼教的压迫与男子的摧残以致把原有的情感不能发扬扩展起来罢了,到底伊们的情感是不能否认的。例如我想五伦在我国无一伦站得住:上待下的骄横、父对子的严酷、夫视妻的不情、兄和弟的相侵、朋与友的欺诈。可是妻的对夫总有一点真意,而母亲对子女,更具有一种自然与热烈的情爱。总之压根儿我认中国女子是有情的,而不情、薄情为变例。大纲上,我想以我这样热烈与伟大的爱以爱了有情根的女子,不怕伊是谁,伊是江城也好,马介甫的妻也可(3),闺女也可,离婚也好,学界更好,别界也不嫌,只要伊是具有情根的女子,定能有一日为我爱所感动以报答我。我不管伊爱不爱,我唯先用我的爱。这个大纲,对楚氏可谓完全失败了,但我仍然相信她不错。

    鬼钟响了,地狱之门开了,一晨上我在某报副刊中见到一篇为我们所要求者的女子文字。此作者为楚崇石女士。大意是伊看不起伊丈夫不争气,愤而脱离家庭关系,只身从遥遥的南方到山西教书以自给。末后叹惜婚姻由兄命牵累到这境地,并誓愿今后为社会而牺牲等语。此时的我,竟引起了非常的同情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也因不愿意在家庭过了无聊的生活而出来的,我也因婚姻不得志而摆脱的,我也想为社会奋斗而生存的。一切的境遇俱同,难怪我即时起了同情心,立刻就写一短信去安慰她,并向她诚实地说我简略的身世。

    如此通讯几次,我于字里行间,似乎发现她不是寻常的女子,或者是一个奇女子也未可知,这个推测也非凭空捏造,乃由我从下几种根据而判定的。

    第一,伊信说,我在报上所发表的“爱情定则”极为伊所赞同,这一层最使我心折。因为我发表这个“爱情定则”————即爱情有条件的,是比较的,可变迁的,夫妻为朋友的一种。————一时引起了社会上极大的攻击。不必说是女的不肯赞同,而尤是反对最力的为许多自命为开通的堂堂须眉大学生。今于举世不表同情之中,而竟得了一个女子的赞许。我由是钦仰伊对我具有高大的眼力。

    第二,伊来信说欢喜革命。在十余岁时,伊在上海已和社会党人往来,这层又与我投机。我遂告诉伊我于民国元年曾携款购械助烟台独立而身几及于难的故事。伊来信更表示对我的崇拜。

    第三,说到婚姻一事,伊更加奇了。伊不想结婚,仅愿与一同志者过了情人的生活。

    在这些表示之中,我确实看伊是一个奇女子,最少是中国的奇女子,我就写信坦白地告诉我对伊不止同情心,而且具有一种敬慕心,敬慕伊是奇女子。伊复信高兴得了不得,至引我为现世界独一的知己,并说伊怎样跌荡抱负不能见谅于母家、夫家与世人。我此时实在上了麻醉药了,我何幸而得到一个奇女子以承受我最大的及独一的爱。我眼前忽现了伊就是蔡文姬,或是班昭,不,就是红拂之流。我当然更希望伊为卓文君。谁知伊竟是阴险奸淫的武则天!

    伊自命为奇女子了,我也目伊为奇女子了。对待奇女子,当然不可拘泥于俗道,我们就逐渐谈及我们共同的生活了。就于这样通讯中以定我们二人的生命。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们知道日本女子与其住在南美的日本男子,互送相片以结婚而得到极好的成绩。我们今照这样地做去已嫌蹈入窠臼不算稀奇了。我们奇人应当更有奇事。伊尝想使我到伊那边去后,一同到石窟寺观赏那六朝最著名的佛像雕刻。可惜我因功课所迫,不能与伊如此结“欢喜缘”。我则请伊来北京聚合。究竟我的意见采纳了。我们互寄相片。伊极满意我相的英伟。我则观伊相的眼光凶狠狠,头发做日本装束,白帆布鞋,站立于课室窗外,伊相愈显得利害,我愈觉得伊是奇女子。我此时确实被“奇女子”这个偶像所迷惑了。

    这是民国十二年冬,那一晚上我觉得分外兴奋,“奇女子”快来了,“奇女子”快来了,我那日何止这样默念千百遍。我眼几望穿了,才见京绥车中有一位由信中所约定穿的服装的女郎下来。在这样相见之下,我真喜之不胜,而伊则面上竟无现出特别的神情。伊那种不动声色对我的一瞥,使我觉得奇女子应有这样严重冷酷的态度!而使我觉得伊仍然是一个奇女子者,伊网篮内有一古斑的长剑。孤身女子,在这样荒凉的去处而能以长剑随身,我想竟然结得一位剑侠了。

    中央饭店是我预备欢迎奇女子的住所。在未相见之前几日,我确实下了一番决心,甚至写了字条,挂在我的胸前,誓不愿与伊有即日“肉交”的事情。可是在我们一个月来心心相印“神交久矣”!伊貌虽不扬,但一团骚气,引诱得我若干年来的制欲行为,到此时真是临岸勒马勒不住了。又被伊那双似嗔非嗔的三角眼摄得我神不自主。我第一晚与伊亲吻时同时就要求更进一步的“满足”,伊以旅行困倦期以明晚为辞。我们遂留在第二晚实行那二人合一的甜梦。

    谁知事有出人意外者!我意以伊三年的旷偶而遇了得意的情人,于此云雨久别胜新婚的时候,定必表现出一番不可描写的愉快。不,不,完全不然。裤已脱了,刘郎已问津了,伊则视如无事一样。这样心灵上的怪状已使我暗中惊疑到万分了。而于尝试肉欲的滋味中,更使我失望得非常。一个松放无丝毫收缩力的去处,使我觉得在大洋中漂泊而不得一归宿,及见到伊给我一团极旧似久用过的棉花球为避孕用之物时,我始翻然觉悟奇女子对于性的行为特别有许多奇的事情了。伊性欲所以弄到这个不堪的地步,大概是由于自己不卫生,与手淫,同性爱,及被伊无数情人所摧残,此事容我在下头再详谈。

    我与楚氏因同情而起怜爱,因误会为奇女子而至于倾倒。这个固然是由我太轻信伊的所致。在伊那时大过其多数情人的生活而我竟信为寡居无侣的可怜人!伊有特别的怪状而我竟误认为可取的奇态。我的用情固然全错了,但我的判断尚不至于无根据,不过我一时为情所迷惑,不能精细地判别奇与怪的不同罢了,我请于下面写出些伊的怪状。

    伊情感固极薄弱者,这个由于先天后天者各半。伊出身为小姐,父亲举人,曾任知县而以名士派自豪。(参看伊署名为松涛女士在《新文化》第一期《我的诉状》。)据伊说其父亲极嗜酒而犯有酒精病,以是伊有遗传的刺激病,而神经不免衰弱,性善疑而喜妒,脾气极坏。不幸而生在富贵之家,自少就学习了家庭的虚假欺伪与过了那打惯骂惯了人的生活,遂养成了一种视自己为金玉、以他人为粪土的恶习惯。更不幸,伊竟伴了几年不得意的伴侣,生了一个不得意的女孩,遂使伊的刺激病加重。而尤其不幸者,伊仅仅受了不完全的普通教育,只会弄得几百文字通,遂学了伊父亲一样的名士派,目空一切,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故伊有极怪的论断:“凡男子的话皆不可信的。”伊有极怪的感情:“凡对人皆当恶意。”伊有极怪的志愿:“愈使人痛苦,则愈以为得意。”伊不怕人骂泼妇,伊说泼妇乃是好名词,凡一妇人愈泼,愈见得她能欺负男子,也愈见得她能保存女权。伊开口向我说:“我把家闹散,才使人知我能打破家庭!”

    伊来北京时,满牙堆积黄屎,伊眼睛几张不开,满身粗皮,数月不洗澡,头发尘垢到臭气不可向迩。下身流白带,流到裤底如一片大饼干,而尚不肯换。脚趾是将第二趾盘在大趾上以便装脚小,伊有一件粉红的长袍,一迹一迹皆是渍痕,这些皆是怪女子的标志!

    伊到北京时,除些诗词外,仅有一部《六法大全》(4)。伊每对人与对我说话时,皆含有一种讼师的口吻,我那时尝戏呼伊为“讼师”,这是怪女子的学问!

    伊在家少时的花名为“阿猫”,这真名称其实。猫者为至不忠诚而易于变脸的动物。无论家主如何爱它,若遇它不喜欢时,就给人一深刻的爪痕。这是怪女子的武器!

    伊十七八岁时,尝携歌妓逛船以取乐。伊有男子脸与男子性情。喜欢唱昆曲,但所唱的不是旦乃是净的曲本。伊极喜欢女性,遇一女子美貌者其垂涎之状比男子对之更甚。伊常向我谈及伊怎样在学校使二女教习互相争醋的趣史,故我料伊必喜欢“同性爱”,虽则不肯对我明白说破。这是怪女子的嗜好!

    伊极喜欢多数的“面首”,但不为情感而为给伊玩耍及办事的作用。伊曾与韩国男子二三人极长期游逛于包头镇绥远之间。伊所要的男子,须具有女性美与比伊年少,最好是十七八岁的小白脸(伊则年约三十左右),无学问而肯受其指挥者。伊也爱屈某(详情容后),因为屈的阴险,能四出乞怜,代伊寻求位置。伊又要与广东李结婚,和上海陆通情,及与北京、山西许多情人继续旧好,为的是看男子作玩具。总之凡能供给伊鞭挞的便为好男子,这是怪女子的行为!

    我由此可继续写出再多若干关于楚氏的怪状,但这样直接写出去,使读者觉得太无聊,遂暂在此截止,待在下面有机会时再谈。

    总之我认怪女子为奇女子,我的失败自然是意中事了。而我三年来的努力与痛苦,意在引导这个怪物为奇人,我的白费气力,也属意中事了。误认木瓜为金锤,我知罪矣!我知罪矣!(本章完,全书未完)(5)

    * * *

    (1) 本文原载1927年3月《新文化》第1卷第3期,本稿为张竞生未完之作。

    (2) 楚崇石,代指褚松雪。

    (3) 《江城》《马介甫》均为《聊斋志异》中篇目,两篇均以“悍妇”为主题,即《江城》中的江城,但本文中“马介甫的妻”表述不确,《马介甫》实际上描写的是马介甫的朋友杨万石之妻尹氏的“悍妇”形象。

    (4) 实际为《六法全书》,民国时期宪法、民法、刑法等六个门类的法律法规汇编。

    (5) 《美的情感————恨》只刊出这些文字,后文未见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