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美梦,美丽的噩梦!

弗莱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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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四周一片寂静。为了避开天花板上的眼睛,邦德有意走了个流程,他走进浴室,再爬到床上,关了灯。十分钟以后,他安静地下了床,套上裤子和衬衫。在黑暗中,他摸索着用塑料片把门打开。他竖起耳朵,仔细地靠着门听了一会,之后才谨慎地探出头。

    走廊空荡荡的,似乎要把他吞进去。邦德溜了出来,轻轻地关上门,三两步就走到了三号房间,他轻轻地转动门柄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但能听见床上有动静。为了避免关门时发出声响,邦德拿出塑料片,顶住锁条,慢慢关上门后,他轻轻把塑料片抽了回来。

    床上的人小声地问道:“是你吗?”

    “是我,亲爱的。”邦德利落地脱掉衣服,想着这房间的布局应该和他的一样,他估摸着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黑暗里,有个手伸出来碰了碰他。“噢,你什么都没穿!”

    邦德抓住她的手,顺着手臂碰了碰她。“你也没穿。”他小声说,“本来就该这样。”

    他轻手轻脚地躺在床上,头枕在枕头上,挨着她的头。他发现她已经给他留了位置,心中一阵狂喜。他开始很轻柔地吻着她,到了后来越来越热烈。她的身子颤抖起来。她向他投降地回吻他。当他的左手开始在她身上探索时,她伸手抱住了他。“我有点冷。”虽然邦德知道她在撒谎,却还是顺着她,他把身下的被单拉出来,盖住两人的身体。她那温暖又柔软曼妙的身体现在是他的了。邦德覆在她身上,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她的小腹。她天鹅绒般顺滑的皮肤颤抖起来。她发出一声轻哼,并往下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住他。“你爱我吗?哪怕是一点。”

    这个恐怖的问题!邦德轻声回答:“我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迷人、最美丽的姑娘。我真希望能早点认识你!”

    这几句陈腐老套、不真诚的话似乎就够了。她放下制止他的那只手。

    她的秀发散发着夏日刚割过的青草的香味,她的唇那么迷人,她的身上散发着爽身粉的香味。一阵轻风升起,在屋外发出呜咽的声音,风声给屋里的两人增加了一丝额外的甜意。两人纠缠在一起,都从中感到愉悦。结束后,他们安静地搂在一起。邦德知道,他知道这个女孩也明白,他们并没做错什么,谁也没有伤害对方。

    过了一会,邦德轻声对她说:“鲁比!”

    “嗯。”

    “关于你的姓氏,就是温莎家族的事,恐怕没有太多希望。”

    “哦,这样啊。我也从没真的相信过。不过是些古老的家族故事,你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我没带太多书来。等我回去了,我会认真查一下的。我保证。我会从你的家族查起,还会调查教堂、市镇的记录这些资料。我会把它弄好,之后寄给你。在大块羊皮纸上漂亮地写好。每行开头的字母都用彩色斜体加粗,即使不能推出你是温莎女王的后代,拥有一个这样的家谱也不错。”

    “你是说像博物馆里的那些东西吗?”

    “没错。”

    “那挺好的。”

    小屋又安静下来。鲁比的呼吸也逐渐规律。邦德想:多么神奇啊!这附近不久前才死了一个人,可这小屋现在却这么平和、安静、温暖、幸福。

    邦德就要睡着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这里很好,清晨回到房间也比较方便。他将手臂从睡着的女孩身下抽出来,懒懒地瞥了一眼左手的夜光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邦德艰难地向右翻了个身,想靠着女孩柔软的身子,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响亮、悦耳的电铃声,声音不知是从枕头、地板下,还是楼房深处传来的。女孩翻了下身,迷迷糊糊地咒骂道:“哦,该死的!”

    “这是什么?”

    “哦,这只是在治疗。我想已经十二点了吧?”

    “是的。”

    “别太在意。这只是给我治疗用的。接着睡就好。”

    邦德吻了下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现在电铃已经停了。之后又传出一阵嗡嗡的声音,就像快速运转的风扇声。另外,还伴有一个稳定不变的节拍器的嘀嗒声。这两种声音结合在一起,产生一种很平缓的声音。它能吸引人注意,却又让人处于有意识的边缘————就像小时候夜晚听到的声音,钟声和大海、风的声音融在一起。这时,伯爵的声音从远处不知是电线还是录音机的地方传出来,所有的声音应该都是从那个机器里传出来的。这声音音调很低,像歌曲一样有节奏,听起来亲切却又有威严。“你就要睡着了,”说到“睡”的时候,他的声音降了下去,“你很累了,你的四肢像铅一样重。”最后一个字依然是降调。“你的胳膊像铅一样重,你的呼吸非常平稳。你的呼吸像孩子的一样规律。你的眼睛闭着,眼皮像铅一样重。你感到越来越累。你现在暖和又舒服。你渐渐往下沉,沉,沉进了梦乡。你的床像鸡窝一样柔软舒适。你就像鸡窝里的小鸡一样软绵绵的,非常困。一只可爱的小鸡,毛茸茸的,讨人喜欢。”接着传来一阵甜美的咕咕声和咯咯声,轻柔的翅膀扑扇的声音,还有一群母鸡和小鸡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发困。这声音持续了大概整整一分钟。之后伯爵的声音又出现了。“小鸡们也要睡觉了。它们和你一样,都舒服地睡在鸡窝里。你特别、特别、特别爱它们。你喜欢所有的小鸡。你想要把它们都当作宠物养。你想让它们长得漂亮,长得强壮。你希望它们不受伤害。很快你就要回到你那些亲爱的小鸡身边了。很快你就会回去照料它们。很快你就会去帮助英国所有的鸡。你将改良全英国的鸡种。这将会让你感到非常,非常幸福。但你要守住秘密,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方法。这些都将是你自己的秘密,你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你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别人会想方设法窃取你的秘密,那样你就没办法让你亲爱的小鸡们开心、健康和强壮了。因为你,成千上万只鸡会变得更开心。所以你什么也不会说,你会守住你的秘密。你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说。你会记住我的话。你会记住我的话……”喃喃的声音越来越远。鸡甜甜的咕咕声和咯咯声又出现了,轻柔地盖过伯爵远去的声音,之后,鸡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电流嗡嗡的声音和节拍器的嘀嗒声。

    鲁比睡得很香。邦德抓到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脉搏跳动的频率和节拍器的一样。机器的嗡嗡声也缓缓消失,最后小屋又变得非常安静,只有屋外夜风的呜咽声。

    邦德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他什么都听到了!他突然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思考一下。他从被单下钻出去,找到自己的衣服并穿上,轻巧地打开门。走廊上没有走动声,没有任何声音。他溜回二号房,轻轻地关上门。然后他走进浴室,关上门,把灯打开,坐在马桶上,用双手抱着头。

    深度催眠术!他听到的就是这个。那个隐藏的催眠师,在人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在人的意识中植入一个信息。现在,在鲁比的潜意识中,那信息整晚都会发挥作用,这样持续几周后,她对这种声音会产生一种机械服从,而且这种服从非常深,不可抗拒,甚至是渴望。

    可是传递这种信息究竟有什么目的?对这个农村女孩来说,这信息听起来毫无害处,甚至值得赞扬。她的过敏症治好了,回去后完全可以帮助家里照顾家禽了————不仅如此,她还会满怀热情,十分专注地照料它们。可是,布洛菲尔德难道改邪归正了吗?邦德根本不相信他变好了。否则这里怎么会有那么严格的安全措施?怎么会有那些很像是魔鬼党的多种族的工作人员呢?滑雪道上又怎么会发生那起谋杀事件呢?仅仅是意外事故吗?恰好发生在那人企图侮辱那个叫萨拉的姑娘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巧合吗?这善意的、医学研究肯定只是表象,这背后一定有某种阴谋!到底是什么呢?他该怎么找出来?

    邦德疲惫地站起来,关掉浴室的灯,静静地回床上睡觉。他的脑子飞速运转了半小时,之后,他就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他睡醒了,并打开了窗户,天空乌云密布,看来快下雪了。外面狂风大作,缆车行走的声音都被盖下去了。

    邦德把窗子关上,按响门铃叫早饭。早饭来后,托盘上有张宾特小姐给他的便条,便条上写着:伯爵十一点钟想要见你。落款是宾特。

    邦德吃好早餐,就着手整理德·布勒维勒的家谱,他已经抄到第三张了,已经完成一大部分了,可以给伯爵展示下。不过要追踪布洛菲尔德的事并不容易。他将会大胆地以波兰北部城市格丁尼亚为起点,往前追溯他的经历,让这个老无赖谈谈他的青年时期和父母。老无赖?没错,不管他在“霹雳弹行动”后样子改变了多少,世界上也绝不会有两个恩斯特·斯塔夫罗·布洛菲尔德。

    他们在伯爵的书房里见了面。“早上好,希拉里爵士。我希望你昨晚睡得很好。就要下雪了。”伯爵指了指窗户,“这种天气适合工作。不容易分心。”

    邦德笑了笑:“我发现这些姑娘真的很让人分心。她们都太迷人了。顺便问一句,她们得了什么病?她们看起来很健康啊。”

    布洛菲尔德当即回答:“她们得的是过敏症,希拉里先生。这给她们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她们都是乡下来的姑娘,这使她们不能从事农业领域的工作。我设计了一种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我很高兴她们的情况变好了些。我们的进展很大。”他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抱歉,我接个电话。”伯爵将话筒举到耳边,“好,给我接过来吧。”他停顿了一下。邦德礼貌地研究起他带来的文件。“我是德·布勒维勒……好吧。”他放下听筒,对邦德说,“不好意思,是我的研究员。他买了一些实验室用的材料。缆车停开了,不过缆车会为了他特地走一趟。勇敢的人,他可能会很受累,可怜的家伙。”那墨绿色的隐形眼镜掩盖住了他的情绪,邦德看不出他的眼里是否有同情之意,但他脸上僵硬的笑容可没显示出一丝同情之心。“那么,亲爱的希拉里爵士,我们继续吧。”

    邦德把他那几张大纸放在桌子上,骄傲地用手指指向各个年代的纪事。伯爵激动又满足地赞扬了他一番,并提出问题。“这太棒了,真的太厉害了,我亲爱的伙伴。你刚刚是不是说这里提到这个家族在战争时期被授予了一只折断的长矛或一把断剑?那是什么时候?”

    邦德讲了一堆关于诺曼征服的事。那把断剑可能是某场战役的战利品。伦敦那边对此需要多做些调查。邦德卷起纸张,拿出笔记本。“现在我们得从另一头往回推,伯爵。”邦德开始询问,显得很权威的样子,“我们在格丁尼亚查到了你的出生日期,1908年5月28日。是吗?”

    “对的。”

    “你父母的名字呢?”

    “恩斯特·乔治·布洛菲尔德和玛丽亚·斯塔夫罗·米切罗普罗斯。”

    “他们也出生在格丁尼亚吗?”

    “是的。”

    “那么,你的祖父母呢?”

    “恩斯特·斯蒂芬·布洛菲尔德和伊丽莎白·鲁波米斯卡娅。”

    “嗯,所以说恩斯特是你们家族的教名了?”

    “貌似是这样。我的曾祖父也叫恩斯特。”

    “这非常重要。你看,伯爵,在奥格斯堡叫布洛菲尔德的人中,叫恩斯特的人不少于两个!”

    伯爵的手之前一直轻松地放在桌上的绿色吸墨纸上。现在,这双手紧张地握在了一起,轻轻扭动了一下,露出苍白的指关节。

    天啊,你终于露出了马脚!邦德心想。

    “那个重要吗?”

    “非常重要。教名是贯穿家族的。我们把它当作最重要的线索。现在,你能回忆起更久前的事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已经推算了三代了。之后我会问你一些日期,我们已经推到1850年左右了。只要再往前推五十年,就到奥格斯堡时期了。”

    “不!”伯爵发出痛苦的叫声,“我一点都不了解我曾曾祖父的事。”他的双手紧紧扭在一起,“也许……如果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以找到证人。”他分开双手,展开手臂,说道,“亲爱的希拉里爵士,你我都是深谙世故的人。我们能互相理解对方。从档案室、户籍登记处、教堂里得到的摘录————这些东西,必须得完全真实吗?”

    抓到你了,你这个老狐狸!邦德带着一丝共谋的语气,殷勤地说:“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伯爵。”

    布洛菲尔德的手又放松下来,平放在桌子上,他认为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你是个很努力的人,希拉里爵士。你低调地生活在遥远的苏格兰,你可以生活得更轻松些。你可能想要些物质上的东西————汽车、游艇、津贴等。无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说个数。”那双墨绿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邦德,锁定着邦德那双因谦逊而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一个小合作罢了,去波兰、德国或法国到处参观下,当然你的经费会很充裕。要不每星期500镑吧。技术类的问题或文件我都能安排。我们只需要你的证明。是吧?对巴黎司法部来说,纹章院的话就像上帝的话一样,对吗?”

    这事顺利得让邦德不敢相信!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邦德装作不自信的样子,说道:“伯爵,你提的事,呃,也不是不能操作。”邦德脸上的笑漾开了,“如果文件有说服力,也就是说很令人信服,无懈可击的话,我完全能够给出证明。”邦德的眼中流露出恭顺的表情,就像是完成任务后,要主人摸摸自己的西班牙猎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伯爵真诚而又有魄力地说:“你肯定不用……”这时,过道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越来越近。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被后面的人推了进来,那人踉跄地进了房间,之后,那人倒在地上,身子因剧痛不停地扭动着。

    在那人身后,两个卫兵笔直地走了进来。他们先看了伯爵一眼,然后又斜眼看了下邦德,看到邦德在这里,他们很惊讶。

    伯爵严厉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邦德猜到了答案,瞬间,他的心沉了下去。那个男人的脸上虽然满是雪和血,邦德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金黄的头发,还有塌下去的鼻子,那是他代表海军参加拳击比赛时被打塌的,他正是邦德在情报局的一个朋友。没错,他是苏黎世情报站的二号情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