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七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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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刚才的这个噩梦。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为什么!!!”他冲Leo怒吼道。

    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呢?

    她听着他心平气和地说着那些话,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坐在手术室外焦急、担忧、等待的自己,她叹了口气,默默离开。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迷蒙的眼眸中,是一片惊恐。他微微喘着气,伸手抹去额间的汗珠。等呼吸平息了一些,他取过手机,开机,然后拨了Leo的电话。

    然后,他“唰”地站起来。

    他摇头:“我还好,不用了。”

    而他,沉睡在梦中,永远也不知道,一墙之隔,一个女人克制的爱,与百转千回的心思。

    很多次她值夜班,趁夜深,他睡着后,她走到他病房外面,透过门上窄小的玻璃望进去,其实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她总觉得,自己见过他了。

    最后Leo说他去打听,可等了十天,他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打电话过去也总是无人接听状态,他留言让Leo给他回电,也一直没有回复。

    Leo见傅云深痛苦难受的模样,他说:“你打起精神,Mint需要你,现在,也许只有你,能让她开口说话。”

    Leo沉默了一会,问他:“为什么忽然想要通话或者寄信?”

    他必须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傅云深看着Leo,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消化掉他这短短一段话。

    他侧头看了一眼闭眼的傅云深,他气色有点差,但之前的焦虑与忐忑之色已收敛许多。

    承诺在她心里,重过生命。更何况,那是关乎他生死的诺言。比之不再靠近他,不再见他的苦,真的算不上什么。

    Leo拉住他:“你去哪里?”

    他们在第二天清晨五点多抵达伊斯坦布尔,Leo见傅云深神色疲惫,便问他:“需要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吗?”

    傅云深与Leo在当晚从北京转机,飞往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他没有跟他寒暄,开门见山地说:“请你帮我打听下朱旧现在所在营地的电话,我想给她打个电话,如果不方便通话,就给我地址,我给她写信。”

    也因为,当他躺在手术台上,因麻醉而进入昏睡的最后一刻,他告诉自己,如果能够再次睁开眼,他就去找她,他再也不会推开她。

    她转身离去。

    罢了,随他去吧。

    Leo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有点累,但还是礼貌地听着,不时与司机搭两句话。而傅云深直接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她可以不再见他,不再对他言爱,不再对他纠缠,可从儿时便开始的那份感情,经过二十几年的岁月,似陈酿,历久弥香,已经永远永远根植在她的心脏里,在她的血液里。这一生都难以忘掉。

    Leo说:“姨妈,我曾担任过云深的主治医生,他的身体状况我很了解,我也同给他做手术的Doctor李详细沟通了,他说云深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姨妈,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她曾说过,人生如此短暂,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意外在发生,如果彼此相爱,就不应当把岁月都用来错过。

    他本想出院后再同她联系的,可他做的那个可怕的噩梦,让他在看信时心里浮起的不安感愈加浓烈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朱旧被救出来,如果她也跟她的同事一样不幸遇难,他是不会告诉傅云深这个消息的。而今,朱旧身体上受到重创,更严重的是,她的精神状况非常差,手术后,她人清醒过来后,不言不语,不吃东西,也无法入睡。

    车子穿梭在清晨的街道上,Leo望向窗外,忽然有一点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朱旧在撒哈拉沙漠失踪,他与傅云深穿梭在漫漫黄沙里,苦苦找寻她。

    姜淑宁在得知傅云深将去伊斯坦布尔时,强烈反对:“你现在正是身体康复期,怎么能长途跋涉!”

    他说,妈,我当初在进手术室前,连身后事都一一给安排好了,我是真的做好了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的,我能活下来,是运气,也是老天的恩赐。在我睁开眼看见光明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此后的人生里,我只为自己而活,只随自己的心。妈,我这次好运活下来,往后的生命还有多长,谁也不知道。所以,请你尊重我,哪怕就这一次,请你尊重我的意愿,好吗?

    姜熟宁也问过她,为什么云深醒来之后,都不见她去看看他。

    她沉默一会,然后转移了话题。

    直至第十五天,Leo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Leo说:“早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

    他真心地希望,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与朱旧能够好好的在一起。

    然后,她靠在他病房外面的墙壁上,静静地站一会,再静静离开。

    “去找她……去找她……”他的声音微微发抖。

    他想跟她在一起,用所有的余生,不管漫长还是短暂,他都做好了笃定的准备。

    夜渐深,他睡得并不踏实,他在做梦,梦里是一片轰隆隆的爆炸声,天空下浓烟四起,大批大批的人在浓黑的夜色下仓皇逃离……然后画面一转,他看见废墟里,大片大片的鲜血下,一张熟悉的思念的脸……

    Leo在他对面坐下来,神色严肃,他说:“云深,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你很难受。”他掩了掩面孔,深深呼吸,才继续说下去:“其实早在半个月前,你给我打电话时,Mint就已经与她的组织失联了半个月,包括她在内的四名无国界医生志愿者在进入阿勒颇地区时被武装分子挟持,生死不明。三天前,Mint被救出,其他三人都已遇难。她受了很重的伤,目前在伊斯坦布尔的医院接受治疗。”

    就在前两天,她见他气色与精神都不错,便提议他再次回到公司任职,可他拒绝了。

    “你坐下。”Leo将他按到沙发上,“我来找你,就是带你过去见她。”

    他问:“你怎么忽然来了?还有,我一直打你电话,你不接,也不复电,怎么回事?”

    事先预定好的司机等在机场外,开车将他们直接送往医院。九月份,正是土耳其最好的季节,司机很热情,不停地为他们介绍窗外这座城市的风光。

    等他拨到第三遍,Leo才接起电话,他说:“我没记错的话,中国现在应该是深夜吧?”

    那时傅云深已经出院了,看见家里的阿姨领着Leo进到他房间时,他非常惊讶。

    他的顾虑与执拗,在生死一线间,忽然就想通透了。

    傅云深只低头检查该带的证件与随身物品,姜淑宁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