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十五

行烟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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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心里面藏了些什么,他到底背着她用了什么手段,能将这夺天下之路铺平与她,能让他放心去死……

    背着光,她在辇上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看得见他眸底淡淡一闪,然后见他转身,绕过她,走去另一帝辇。

    若非知自己毒伤不愈,他又怎会做这许多事。

    他缓缓睁眼,定眸看她半晌,才开口,声音慵哑:“……不是梦。”一弯唇,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原先只道她御驾亲征当咎于他,二军止戈之力只她一人;却不知他重伤在身,日夜转战,为她所恨,又有多痛多难。

    他眉宇间淡色沉黯,看着她,未答这话,却道:“……真想能夜夜这般,抱着你睡。”

    明明是真的,却偏偏不敢信这是真的。

    就连敞域广疆都肯让她。

    谢明远随她目光看过去,眼中微变,却垂首道:“上早有将此剑赠与陛下之意……当年杵州初遇,上欲赠剑,却为陛下相拒;此番闻北戬遣使朝献,上令我纂字于刃,意欲再赠陛下。”

    谢明远等不到她应,兀自掀甲起身,飞快扫了方恺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出殿。

    什么话也不说,就这般望着他。

    他笑,他怒,他玄锦挥展,他铁甲硬悍,他纵马昂扬驰骋沙场,他雍华无致肃摄政堂……

    他身靠于御座之背,颈首微垂,好似睡着了一般。

    不负她所信……

    ……以后,都依你。

    一切都是从那一役之后才变了的。

    若是如此,当初在开宁行宫那一夜,他又怎会因梁州一事而与她生罅;若是如此,当初知她夺了梁州,他又怎会因不甘心而亲征中宛;若是如此,当初同狄风有约在先,他又怎会临阵变计,只为夺宾州一地!

    又有何用!

    北戬皇五子进殿,副使随后,手捧已定国书,趋步上前,至御座之下。

    ……我等不及。

    她抬手,轻摸他的脸,一下又一下。

    他从后面伸手环上来,圈住她,亲亲她发顶,又亲亲她脸颊,最后贴着她耳朵道:“我遣人将衮衣送来这边?”

    ……可这才是他的爱。

    她点点头,眼底水光寒冽。

    他一世坐享明君霸主之称,纵是意欲让她,又有何人知是他意……然死后江山为她所夺,亦损不了他一己英名。

    她闻言,置于膝前的手微微一抖。

    她浑身骨节都在响,碎的碎断的断,裂骨入肌,刺痛万分,被他凉寒大掌握住的右手已无知感,眼底渐渐腾起血雾。

    他坐着,只是看着她笑,眸子里深如千丈渊谭,沉不见底,半晌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巳时,我去迎你。”

    ……诺大天下,泱泱之世,战且未休,疆尚未定,我不会不在,你身旁。

    何事为真何事为伪,此时此刻她都已辨不明,心中唯一只知——

    他竟然是要将这江山广疆交付与她。

    他身形稍滞,随即展笑,牢牢捉住她的手。

    ……真想能一直握着你的手,再也不放。

    殿中另头软榻之上,青衮金冕熠熠绽光,帝道十足。

    心中战鼓之声激擂不止,眼中兵尘马埃纷杳不休,人似寒冰一块,半天动不得。

    那时他站在她身前,冷甲泛光,脸上漠无神色,却是一副永远不会倒下的样子。

    她推开他,兀自起身,拨散了长发,重新绾起,又去拾衣来穿。

    别恨我。

    依稀可见胸口微起微伏。

    远远成德门处,铁林仗卫分列两侧,苍青甲光映雪折日,一眼扫去,不知尽头何在。

    随即晃眉,微微一笑,又道:“去罢。”

    思绪滚滚在翻在涌,却抓不住脑中将明将灭的那一抹淡淡幽光。

    内外诸卫,二军将校,降臣礼官,北戬使副……千百众人之前,她与他执手共行,玄裘朱衮灼浓刺烈,火一样烧过厚厚积雪,一路燃入殿中。

    只是冲她弯了弯唇,看着她离去。

    都不再与你分开一刻。

    九泉之下,我等你。

    脑中刹然间空白,恍惚一片。

    “后来大军至阑仓山东面扎营,上在营中曾对我说,”谢明远眼黯声哑,微有哽咽,“……‘当日贪疆婪欲不可收,一方背信以至狄风惨殁,今得毒伤若此,当是天意,绝无怨恼。’”

    巳时还差一刻,殿外便起辇落之音。

    他心有何愿,她便绝不遂他之愿!

    她人如石化,胸口血液崩沸,又冻凝成冰,无法呼吸。

    床上之人静静卧着,脸色沉肃,眉峰陡峭如常,纵是不动,亦是一副迫人之姿。

    他断无可能做这些事。

    语烈声扬,响震一殿人心。

    “当时苏院判劝上屯兵养伤,”谢明远垂了眼,继续道:“却闻邰涗东路大军三部合师,欲东进与邺齐为战、报狄将军战殁之仇;其时中宛境中四国重兵根茎相错,上怕有万一,便忍伤率军西进,未过数日,又闻陛下自邰涗京中亲征中宛,于是疾率千骑日夜奔赴,至越州拦陛下御驾之阵……”

    泪水合于眼眶之中。

    却始终将她攥得紧紧。

    以他那般强且无惧的性子,天下和她,恨不能一掌全攥,又怎会无缘无故处处让她……

    她摇头,轻声道:“让人瞧见总是不妥,”拨开他的手,下地,“我回去换。”

    百人俯伏,额手贴地,青甲苍茫寒冽甚。

    她眸光渐散,撑在他身旁的手凉得一塌糊涂。

    谢明远兀自立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她这生冷逼人的目光,侧身垂首,冲她道:“……陛下想知何事,但问无妨。”

    她左手猛地握剑一收,剑鞘碰座,击起寒战一音。

    ……若能早些这样,该多好。

    她抿唇,点头,披了绒氅之后又转身,看他面现疲色,不由道:“夜里未睡好?”

    一路三岔,非但他不知,便是如今看他这样,又有何人能知。

    她亦下辇,眼望那边,就见谢明远双手奉剑与他,他漠看一眼,接了剑,转身回望向她。

    终是未落。

    呈国书于二帝王座之上。

    后面的事情她全知。

    她看着他,心底血凝,复又裂开,滚滚失得激浪铺天盖地朝她压过来,头晕一刹,闭了眼。

    谢明远逆颜相视,低声道:“陛下,臣立时去传苏院判入殿,还请陛下于殿中莫慌……”

    她开口,浑身冷冰,素齿都在颤。

    她看向他,眸子里水光盈寒,心中恨意一点点涌上来。

    相斗十年,相缠四年,百河千川万丈广疆,刀光剑影几国征战,终得一日,她与他同着衮冕,执手上殿。

    谢明远会意,行了礼,欲退之时又看一眼床榻之上,脸上略显担心,低声道:“苏院判虽退,却在殿外祗候,陛下若有何事,可随时传唤。”

    眼底一涩……

    不令平身,不犒降使,不摆殿宴,只道退殿……

    英欢坐在床边椅上,身上衮衣未换,朱色艳伤,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只黛眉红唇惊目。

    步辇忽止,重重一顿。

    九天之上,我让你;

    一整夜都是同一个姿势,被他紧抱在怀中,身子此刻僵得紧。

    她看着苏祥退出去,看着寝殿门板自外被合,才转眼,看向站在床尾的谢明远。

    邺齐国中,谁人肯让她一家天下,谁人肯允江山改姓。

    才颓然一喘。

    于是她便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倒下。

    就在这余音未消之时,手又被他轻攥一下,耳边恍恍传来他低至极致、碎哑不拾的声音——

    ……别恨我。

    心口紧紧一搐。

    纵是她兀自想了这许多,又怎知他心中到底盘算了什么。

    她微怔,置剑于膝,不解他之意,一切都太快,只见殿外两军将校由祗候舍人引着鱼贯入殿,分列殿中左右两侧。

    一薨截断青史笔。

    宽肩挺背仍旧宽挺。

    倒下,寝疾,薨亡。

    不由心颤。

    往言排山倒海般朝她扑来,瞬间便将她淹没至溺。

    泪水夺眶而出。

    那时他旋唇刹笑,眸底亮色一闪而过,她却不解他话中之意。

    岢肃生威。

    可如今她才知……

    无嗣无储,何人能承其统。

    她坐着,一言不发,看着殿中错乱之象,眼底血色愈浓。

    她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二国军臣,分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可却忽然统统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看着他,不等他走近、不等他伸手,便几步上前,仰起下巴对上他的目光,一扬大袖,去握他的掌。

    她眼睫淡落,手抖得更厉害。

    就算苏祥来……

    因为爱她,便让她——

    他下辇,双袖一展,挥平衮服浅褶。

    她心里忽然有些乱,继而慌,闭了眼又睁开,想笑自己无故生愁,却是无论如何都祛不褪心底那丝惧意。

    ……至死,都不再与你分开一刻。

    如若他没伤,如若他不会倒,如若他一腔铁血凝冷甲——

    跪拜百臣,黑压压一殿,却无一人起动,但等她再言。

    心底苍凉一片,痛也不知。

    冷剑双刃,并纂十四字——

    如此这般一想,心底又凉。

    她收回手,凝眸看着他,再也不动。

    虽不言……

    她被他攥着的手微微在抖,随着他一点点冷下去,握着剑的另一手却滚烫滚烫,如火淬铁。

    那一日他环着她,在她耳边信誓有言——

    下一瞬便被他轻拽回身,落座,衮服鼓张,带起薄风一阵。

    ……又还有何人有资格掌他天下。

    眼底血化成冰。

    心却在巨颤。

    “别恨我。”

    她慢慢翻肘,沿刃看去,两面果然纂刻有字——

    一望之下,又不约而同陷眉大惊,叩首之下蓦然起身。

    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

    “退殿。”

    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发抖,半天才收剑回鞘。

    他一撩大衮,拉着她转身,带她跃雪行了几步,送她上辇,抬手扶住一侧龙柱,逆着刺眼阳光,低低道:“坐稳了。”

    她复又看向谢明远,终是开了口,声音颤哑得自己都辨不清:“……他一早便知,今日会这般?”

    他握着她手的大掌,一点一点硬下去,一点一点冷下去……

    字字似箭,直入她心。

    耳膜疯狂在颤。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去,待入座前稍稍停了一下,扭头看她,另一手将那冷剑横递过来,低眼哑声道:“……替我拿一下。”

    她手指沿剑鞘一路向下,缓缓抚过,长睫颤抖,合掌握住剑,起身,走去床边,挨着坐下。

    殿外金阳映雪灿茫落,殿内阴霾逼人戾气扑。

    她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崇元殿已在眼前,转头去看另一边,见他辇驾亦停,东面有诸军将校素服在列,但等他二人下辇入殿。

    绀青锦幔轻轻晃过她肩头,如水。

    高呼三声万岁。

    幕幕之象在眼前飞闪而过。

    初升红日照洒一地棉雪,刺眼之茫透过窗棱扑入内殿中,划过二人之间,帐幔金花迎着灿阳跳闪了几下,微微一晃。

    北戬使副前后立于两面军臣之间,待礼官宣敕毕,便冲上俯伏而跪,行臣子三叩大礼。

    上前半步,伸手放进他掌中。

    她怔然看着下面这一切,仍旧回不过神来,手忽然被他用力一攥,才陡一抽气,刹那间神回眸转。

    殿中俯臣左右两列之首近在御座之下,谢明远同方恺闻此异声,不约而同抬眼,悄然朝上望来。

    有中宛降臣礼官在下,依礼审问讫,按旨放罪。

    声音荡在这大殿之中,撞击四壁,又震回她耳中。

    待谢明远退了出去,殿门关合,脚步声远……

    下面百余臣子齐拜二帝、山呼万岁之声恰时响起。

    二人对视一眼,疾速分令两军将校退殿,又令阁门使及祗候舍人领北戬使副退下,才回身对座跪下。

    撇眼看向身旁案上搁着的那把玄剑。

    那一日她见他甲下渗血,收剑之时愤火顿涌,冲他道——

    唯独不知他箭毒之伤久久未愈,阵前军中一事逼一事,他处处亲为之下,终是伤成大碍。

    她耳边骤鸣,心口又是脆然一裂。

    他定会同从前一样,征伐天下在前,掳她之心在后,天下与她,一个都不会让、一个都不会放。

    久久,才起身下地。

    耳边一响他此言,心中陡痛,恨火遽窜。

    邺齐军中一人出列,疾步而来,待至近处时她才看清,是谢明远。

    那边二驾十二个辇官垂首在候,他罔顾众人目光,走至她身前,撩袖伸掌,冲她低声道:“来。”

    可到底是在惧什么,她却全然不明。

    而今想起只笑如寒。

    她心底微颤,每一回听他这般说,都觉踏实万分,仿佛无论怎样,有他撑于她后,无甚可念可担心,只消顺他之意,便好。

    耳边传来殿外阁门使高声宣敕北戬使臣朝献拜降之声,又闻他开口准觐,未过多久,便听得殿内众人回身错甲之声。

    不论何事都让她。

    他眸间忽涌浓情,水光漫漾,却未说话,也未动。

    “退殿!”

    辇身摇摇在晃,辇官靴底压雪嘎吱之声不休不止。

    至死……

    她慢慢抽动胳膊,抬手想要触他俊脸,才一挨上他的下巴,手便被他一把攥住,滞在那里。

    她蹙眉眯眸,一下醒了过来。

    ……往事波波翻涌,在眼前骤闪而过,何曾有过一事,是她料定他所思,是她真知他之意的?!

    心头大火遽燃——

    六座鎏金熏笼暖风袅袅,驱不褪一殿人心潮寒。

    他稍一顿,又道:“后与狄风将军约定共伐南岵巍州残部,发兵之晨,上接西北向来报,道燕朗退兵,上决计疾速北克宾州,再日夜奔赴南下与狄将军一部合师伐巍……然当日未料谷蒙山外中宛设伏兵,上领军血战出谷,却于阵前身中淬毒冷箭,恰是旧伤之处。”

    他的鼻息轻轻掠过她指尖,暖热,融透了她满心苍寒之冰。

    隔了半晌,才伸手,将案上冷剑拿过来。

    眸定光凝。

    知自己毒伤侵体,知自己会倒会亡,知自己无嗣可继……这世间除了她,他还肯信谁?

    实不合礼矩。

    那一日越州城外百里处,他率千骑拦她御驾,在十丈坡上,她亲手执剑刃逼他伤,那甲下腐黑之血……

    她沉沉一喘,手去扶辇柱,想要探身唤他,却见他已然上辇,未过多久,二辇起驾并行。

    熏笼角座其上,雕龙浮螭突棱狰狞,一瀑绀青晕锦床幔高悬未落,粲色也作灰一抹。

    她又怎会不明。

    她听清方恺之言,浑身巨颤,猛地侧过头,重又朝他看去。

    这哪里会是他的性子,又哪里像是他会做的事!

    其实早该想到……

    她理了理朱衣衮服,披了厚裘,待听见外面有人叩殿请驾,便慢步行了出去,没踝积雪盖过赤舄,冰凉渗心。

    她遽然侧头,不顾下面跪着的北戬皇子,不顾其余众数依礼正跪而伏身于下的两军将校们,只看向他。

    ……想过。

    浑身都痛得发麻。

    翌日雪止风消。

    她忍不住上前,淡吻了他一下。

    谢明远摇头,道:“恰恰相反。苏院判人有直言,道上毒伤不养后患无穷,上虽明白,却也不知自己何时会……”咬牙,说不下去。

    “……上肩有旧伤,陛下自是知晓,”谢明远声低,主动而道:“当初陛下命狄风将军夺南岵梁州,上于京中时肩伤便发,但心有不甘,仍执意领军亲征中宛……此事也是我自中宁道随军赴云州谒上后才知晓的。”

    终此一生,定不再负你所信。

    可他欠她十年之怨,又欠她四年之痛,她怎能允许他这么快就死。

    为帝十四年,统朝为政、出征在外,以女子之身衔一国之尊、压三军之阵,坐享这天下半壁江山,世间无人比她尊荣更甚……到底还有什么可惧的。

    想起那一夜在阑仓山谷中,春风一度,二马并驰,她在马上问他——

    满殿寂静无声。

    他仍然握着她的手,搁在二座之间合而无缝的雕龙扶手之上。

    英欢敛回目光,红唇启颤,却说不出话,半天才小一挥袖,示意他退下去。

    方恺亦起,踌躇之下上前两步,立于御座之下,声音压得轻低,禀道:“陛下莫恸,邺齐皇帝陛下他并未……”

    她抬眼,就见他仍未醒动,日茫碎丝在他侧脸上镀了一层金,鼻梁下阴影一片,两相对比之下,衬得他面庞愈发陡削。

    手指抖得不能自持。

    崇元殿中肃冷不已,高位之上二座齐尊。

    她亲征,他见她,从此护她,让她,尊她为二军之帅,替她定谋策令,于二军将帅前处处示敬,为她夺重镇,助她斥犯军……无尚荣宠尽付与她,不留一点于己。

    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开始痛。

    她撇过脸,握过那把玄剑,慢慢抽出来。

    她仍是不语,只望着他,眼底寒灭火起。

    知自己毒伤之重,终有一日不能得控……却不知会是何时。

    血谋江山,情谋天下,他与她的感情,从来都是充满矛盾、进退皆伤,又怎会凭他一心之愿就可这般单纯无杂。

    ……“陛下。”

    也算苍天有眼。

    就未想过你百年之后,这江山广疆该要如何?

    她仍然僵着,右手指寒,心似遭刃狠划一道,滚血生溅。

    眼中湛寒一片。

    他从始至终,可有一言是真言?!

    她尚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地握住那剑。

    ……天下苍生万物不扰我心,唯惧一事而已。

    他心机满腹不可辨,储谋定略无人及——

    他衮冕大服在身,人俊而挺,并未上辇,只是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殿时薄唇弯了一瞬,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他脊骨仍旧直挺,帝气雍容如常,薄唇紧抿,容肃而苍,一双陡闪褐眸……慢慢地阖了下来。

    冰融作水。

    然后大步走过来。

    二人在下不知唤了她多少声,她才略闻一音,神似回转,动眸朝下看去。

    静默半天……

    外面雪地之上,二辇并列。

    利刃冷光突闪,晃花了她的眼。

    只是看他那一步步迈出去,竟似踩在她心头上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