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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坤元抬头注视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她是我今生唯一一个纯粹因为爱而相结婚的女人。”
白坤元道谢。
白浩勉皱着眉头，清脆响亮地说：“爸爸，我是小勤！”
如今也该让这事告一段落。
两人刚走出大楼，身后忽然传出惊叫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下来，压着了人。
幽暗之中，小小孩子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夹杂着惊恐、仇恨和迷茫。
两个大人都一愣。沈小姐哈哈笑了起来。
孩子乖巧地依偎过来，唤道：“阿姨。”
社工大惊。这孩子审时度势，机敏玲珑，比正常儿童都要聪明。哪里出了问题？
女子却松了一口气：“不记得才好。”
房间里整齐摆放着双层儿童床，床单被套都是蓝格子布，空气里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两张床间有一张小桌，上面大都放着书本。
白浩勉固执地摇着头：“爸爸，我是小勤！”
萧枫挑了挑眉毛，“如何？我说过，我终将会追上你。”
许明正似放下了千斤重担：“宋高已经承认杀害白浩勤。而关琳琅母女之事，都可以按照程序起诉。”
“你忙你的吧。我要去准备签证。”
“我当年在遗嘱上动了手脚，偷梁换柱，那天公布的是琳琅早期的那份。后写的已经销毁了。”
“怕也是有知情不报。”
“白坤元呢？”
离登机还有一点时间，灵素坐在候机室里。手机响了起来。
沈瑞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灵素接过咖啡，忽然扑地一声笑了，看了看她，又继续笑。
灵素明白过来，“可见她相当了解你。”
“当初何必又娶她？”
全文完
“关琳琅的母亲有所察觉。童佩华不做不休，如法炮制，又给白太太下药。”
孩子也有自尊心，赌气别过脸去。
这时白浩勉被医生带了出来。
“应该的。”白坤元抱起儿子，“小勉，爸爸带你回家吧。”
她侧过头去，忽然愣住。
白坤元疲惫憔悴，沉默良久，忽然说：“她是完美的助手和母亲。”
白崇光觉得好笑：“你现在说这有什么用？”
男子冲她一笑：“睡得可好？橙汁还是咖啡？”
“灵素，你确定是她？”
“她说我娶她也是为了股份。”
灵素忽然笑了，“不怕你笑。以前我一想到童佩华，就把她当作八面玲珑如鱼得水几个字的代言人。虽然讨厌她，但是又佩服她。如今看来，她处世可比我糟糕多了。”
“头等舱。”
“老板送我出去进修，美国纽约，大概要花四个月的时间。”
白坤元说：“大哥，你回来吧。”
“绝对是。”
沈瑞秋双手握住她的手，生怕阿姨一不高兴就松开。
孩子的敌意有点消退，似乎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许明正脸红了，硬着头皮出去了。灵素听到女孩子发出欢呼声。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子响亮的声音：“许明正在哪里？老许，有朋自美利坚来，还不快出来磕头！”
沈小姐也不介意脏，微笑着抱住沈瑞秋，“乖儿。”
女子打个手势，叫社工别说话。她蹲了下来，探头往床下望。
一片云彩正从机窗外掠过。
白坤元说：“医生在给他检查。”
灵素有预感，他们将来还会再见面。
白浩勉镇定下来，“是，我是小勉。”
男子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这么小就知道调戏异性，将来还了得。”
女子怜惜地点点头：“以后由阿姨来照顾你。阿姨会教你许多东西，都是学校里学不到的，你将来会比谁都聪明能干。”
灵素慢慢合上手机。
她看了看号码，接起来：“怎么样？”
小女孩眼神黯淡，终于开口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车向一片绿色原野驶去。
男子径自对空姐说：“两杯咖啡。”他端给灵素一杯。
小女孩终于从床下出来，站在女客面前。
许明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灵素身边，陪着她望着楼下苍蝇一般的记者们。
最角落里传来一丝动静。女客听到了，微微一笑。
她本想教导她不可太张狂，又想到这孩子恐怕受气日久，如今终于摆脱这里，最后小小报复一下也不为过。
“怎么？”
陌生男人说：“对不起，沈小姐，我们没有查出来。”
灵素抿嘴：“才一天，将来的日子长着呢！走着瞧。”
“我刚到印尼，生意上出了点事。”
“回家。”孩子忽然重复道，眼睛里充满期待。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叫我阿姨，随我姓可好？”
开始剪票。灵素随着人流上了飞机，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坐下。
其实也估计到了查不出来。她本可以大张旗鼓地全国登报：“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在某某火车站候车室拣到女婴一名。孩子如今长大，望亲人前来相认。”
“那个火车站南北交汇，我们实在无从查起。真的很抱歉。”
许久，他才出声：“童佩华将接受精神鉴定。”
社工领着来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推开最末一间的房门。
灵素笑得浑身发抖。
局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灵素选择悄悄的离开。
“若还是关小姐那温柔的性子还了得。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灵素笑：“让女孩子追，那可是多大的面子。那还不快出去迎接？”
灵素还呈呆滞状。
沈小姐低头看沈瑞秋，小女孩表情严肃，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快意。
沈瑞秋冲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躲到沈小姐背后。
真是一报还一报。如今她也失去了一个孩子，疯癫痴狂。
沈小姐似自言自语：“教你认识自己，教你分辨是非对错，教你做人处世。我的任务可真艰巨。”
“你在美国自己当心，他们那边枪支没有管戒。”
白坤元苦涩地笑：“我一直努力劝说自己那些怀疑都是误会。我没有证据，也不想孩子失去母亲。”
她轻轻走过去。靠墙的床下，似乎缩着一个小动物。
白崇光说：“萧家大公子待你如何？”
沈瑞秋转过脸来好奇地打量他。
孩子点头。
白崇光和灵素具是一惊。
动身那天，冯晓冉他们来送。她和段珏已经在商量婚事，打算早早结婚生子。
萧枫温柔笑看她们一眼，发动引擎。
王红娟仔细端详她片刻，疑惑地摇摇头。
“我们回家吧。”沈小姐抱孩子上车，“今天事情还很多。”
“蛮夷剽悍，你要多当心。”
女子却一点都介意，笑问：“小娟，你还记得我吗？”
但是她没有。她很怕面对面地去应付。
“哗，脾气也不小。”
白崇光点头，“后面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这可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灵素失望，久久不语。
“总有个大致方向吧？”
女子对她伸出手：“来，到阿姨这来。”
王红娟想了一会儿，似乎弄清楚了原由，说：“我跟你走。”
灵素在他身前停了一下，问：“孩子还好吗？”
“怎么才一晚上，你就可以跑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孩子渐渐软化，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白坤元还没有明白，他难过地抱紧儿子，说：“小勉，小勤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你们以后很久都见不到了。我们都会很想他。”
“看那倔强的小脸，怎么都不像你形容中的那位关小姐。”
“白先生，我建议你送孩子去看看儿童心理医生。”
--尾声--
医生说：“受了些惊吓，营养有点失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走出公安局大门，手机响起。
白崇光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走过来重重拍了拍白坤元的肩膀。
这谁都看得出来。
尘埃落定，天正微明，树梢上有晨鸟歌唱。
灵素闭上了嘴。说这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投胎去了。
苍天到底有眼。
灵素笑：“怎么又扯到我了？”
灵素看着白坤元把孩子抱走。孩子越过大人的肩膀一直看着她，直到走远。
白坤元垂下头，“那天晚上，我同她吵架，就是因为我向她求婚。”
“琳琅不好吗？”
恐怕琳琅同白坤元那夜的争吵，才是罪魁祸首。心痛激动之下，再度发病，终于不治。
灵素有点感叹：“我们认识的时候，才大二，幼稚得很。我总记得你不写作业，又要我帮你写公选课的论文。怎么转眼你就要嫁人了。明后年，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你刚才在哪？”
“是。回家。”沈小姐摸着她的头发，“你就此有一个家了。”
灵素在空姐开始发饮料时醒了过来。太阳已经偏了过去，按照时间来算，他们此刻正在太平洋的上空。
社工左右望了望，叫：“小娟？王红娟？”
沈瑞秋扑闪着大眼睛，突然说：“萧叔叔，你好帅。”
“您给的信息太模糊了。我们去那个火车站查过，他们每年都会拣到好几个弃婴，根本就没在意。当年又不同现在，很多体系不完整。”
“股票跌了还能再升，孩子死了可就活不回来了。”
“白家儿童绑架案今日终于有了突破，警方凌晨在市港口将白家小儿子白浩勉解救出来。而他的哥哥白浩勤已于十一天前遇害，尸体……警方已经逮捕了主要嫌疑犯，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过程中……”
灵素站住，回过头去。
院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男子从车上走下来，低头看看沈瑞秋，笑道：“好脏的小泥娃，回去可要好好洗一下。”
一只脏乎乎的手犹犹豫豫地伸进女子白皙纤长的手里。
“一辈子很快就碌碌无为地过去了。”
“放心，我绝对赶得回来。喜酒是一定要喝的，女傧相也是一定要做的。”
“这件事被宋高知道了，以此来要挟。宋高原来是他们的家庭医生。”
“带点好玩的东西回来。注意看商标，不要买到中国货。”冯晓冉嘱咐。
命运总是说不清的事。
“我以为你会驾驶着空军一号。”
父亲送了一口气，抱住了他。
“你不是，你叫白浩勉。”
灵素行李简便，轻松提在手上，同冯晓冉拥抱一下，进了海关。
沈瑞秋又惊又喜，这个女子非但不怕，还同她一样也会这些力量。
女子露出温和的笑，“别怕，它们伤害不了你。”
萧枫低沉的声音传来：“恭喜你。”
小瑞秋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她温顺地靠进阿姨的怀里。
她的位子靠窗，飞机起飞后，望出去是蓝天白云。阳光照着她很暖和，她渐渐睡着。
“他目前倒是没有什么嫌疑。”
“你要去哪里？”
沈小姐明白，亦紧握住她的小手。
白坤元说：“童佩华嫉妒琳琅，我何尝不嫉妒你。爸爸最爱的就是你，他放纵你宠爱你，家族的负担却是要我抗着，学习占据了我整个童年，而你却已经满世界旅游。我年轻气盛，总有咽不下去的气。如今看到生死也不过如此，更觉得从前可笑。你回来吧。股票虽跌，总有地产该是你的。”
“你在哪里？”
萧枫皱着眉狠狠瞪着她，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沈小姐笑道：“萧枫，何苦捉弄一个孩子。来，瑞秋，这是你萧叔叔，已经大家要经常见面。”
社工不由惊奇。这个王红娟，小时候智障，疯疯傻傻，什么都不知道。去年突然好转，脾气却变得暴躁，又总是疑神疑鬼的，谁都不爱理。今天不知怎么，却这么听陌生人的话。
“他们是合伙人。宋高亏空，要童佩华补上。童不同意，要求拆伙。”
白崇光笑着摇头：“坤元，你嫉妒我，我却羡慕你。父亲最欣赏的就是你，你是他的不二接班人。我永远做不到你那么好……唉，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六七十岁了，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生活很好，我热爱我的职业。钱这种东西，该学灵素，用不完的，统统捐出去。”
段珏看了看时间：“该进去了，还要过海关呢。”
兄弟两个相对无言。
“你是沈家瑞字辈，又是中秋那天出生，以后就叫沈瑞秋吧。”
灵素抬头迎向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微眯着眼，脸上神情安详恬淡。
孩子更往里缩了一下。
萧枫的声音含着笑，“你尽可放心，我终将会追上你。”
社工在旁边听着，不免有点感叹这孩子的好运。三岁时就被送到这里，那厢父母又生了小弟弟，早将她抛到天边。而这个沈小姐一看就是经济充裕的高贵人，不领养健全的婴儿，却选择了一个怪孩子。
她带着孩子走出去。门外挤满了孩子，都是孤儿和残疾儿。脑子没问题的孩子，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沈瑞秋。
她只说：“日后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好你的力量。”
“好在还小，将来渐渐就淡忘了。”
走到楼梯口，有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角落，抽着烟。
新闻媒体的车很快就包围了公安局大楼，闪光灯此起彼伏，人人都想知道故事的详细经过。别人家的生离死别同他们并不相干，一个故事只不过是一个故事。
灵素忍不住问：“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灵素笑起来。
“我和老段定在九月结婚。”
灵素同许明正对望。小许颇有点尴尬：“好像是一个朋友来了。恩……师妹，总拉着我一较高下，到哪里都追着……”
求婚也可以吵起来。？
不不。一个母亲不会牺牲孩子来保全自己的利益，一个母亲在那种情况下会把知道的全盘托出来营救孩子。童佩华或许是个完美的助手，但是她不是个好母亲。
白浩勉还要分辨，却看到楼梯下那个年轻的阿姨。阿姨睿智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她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灵素，你懂什么？我们这种人，某种程度上是人尽可妻的，反正又不谈恋爱，符合利益就行。”
“是啊。”许明正感慨。
女子容貌秀美，声音轻柔软糯，听着特别舒服，令人安心。“它们就同动物和植物一样，与我们共同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彼此各不侵犯。你不会怕小狗吧？所以也不要怕它们。”
“她给关琳琅下药，见没有成效，便忍不住加大剂量，终于导致关琳琅死亡。”
还不到十岁，身量似七八岁的，又黑又瘦，眼睛漆黑，大的出奇。还喜欢埋着头向上看人，被她盯到的，都免不了一阵毛骨悚然。
那两个先前欺负沈瑞秋的大女孩儿叫道：“咦？那个总见鬼的白痴也有人愿意养，不怕也见鬼吗？”
或许是未婚先孕，或许因为嫌弃她是女孩，或许或许。总之她在二十四年前被遗弃在冰凉的长椅里。
社工哎呀叫道：“怎么又躲这里？早上才同三班的孩子打架来着，那时气焰嚣张得很嘛。别躲了，沈小姐要见你。”
“白家股票跌得很惨，他元气大伤，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灵素同他们告别，走下楼梯。
她掏出纸巾，给孩子擦脸，边说：“小娟，我同你父母商量过了，以后由我来做你的监护人。这就是说，我要接你出去，以后你就住我家。你会有自己的房间和浴室，还能有玩具，还可以去学校上学。你说好不好？”
白坤元苦恼，看来这孩子的确需要看看心理医生。
飞机飞行很平稳，她小幅度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身边一直空着的位子坐上了人。
冯晓冉眼睛一下就红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我是去进修，又不是去混黑社会。”
灵素问：“宋高同她有什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