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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一声叹息，“你确定吗？”
至于如何盖棺定论，那是别人的事情。
扬獍陪吴离喝了许多酒。
这便是，扬獍与吴离，第一次相遇。
他们两人相遇于一场暴雨。
金灿望着扬獍背影，突然深鞠一躬，朗声说道：“能与你共事，是冀国之福，是我之福！”
吴离对扬獍解释，“他们，不该逼他下跪的。”
他便如此，面对“熏享”，孤身而立。
扬獍依旧不言，只是点头。
风卷起扬獍大氅，却见那大氅之下，一侧手臂空空荡荡。
他们已经离开齐国王都“熏享”。行不太远，便已然停下。
吴离便伴着酒劲，摇摇晃晃步入雨中。
可是，这一切落在扬獍眼中，不过是欲盖弥彰。
远处，已见骑兵扬尘。
忠诚？疯狂？
扬獍也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稍退半步。
第二日清晨，当吴离从宿醉中醒来，方才推开房门，便见到扬獍坐在院中，沏了一壶清茶，轻抿一口，“我身边缺个护卫，你愿意来吗？”
一人反冲骑阵。
大风扬起！
金灿张嘴欲言，可是望着扬獍侧脸，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而我，生为冀国童，死亦冀国魂！来生！再为！冀国人！”
他思索片刻，扭转方向，朝那暗街行去。
那一夜。
他们两人，只能离开一个。
是日，吴离力战百骑，力竭而亡。
独臂长刀仰天长啸，“冀国死士！吴离在此！谁敢伤我主公！”
吴离那张木讷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扬獍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就差你了。”
即便是扬獍，也说不清了。
胡乱思索时候，他却听左近暗街之中，传出一声闷响。
却只有一人背对扬獍而立。
“嘭。”
如今天位高手都能飞上天去了，可是雨水砸落，平民百姓依旧湿衣。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与扬獍四目相对。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扬獍于那天远县中，做县令时候。有一夜暴雨，他巡视县中粮仓归来。
在那暗街尽头，他正遇到那几个异族人，围着一名路人打劫。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
金灿沉默不语。
事后，扬獍方才知道，吴离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农民。
扬獍望着吴离背影，陷入沉思。
那是重物摔落水坑。
扬獍回过身去，从大氅下伸出单手，抽了马背上那柄斩马长刀。
扬獍摆了摆刀，“走吧。”
吴离断了臂膀，更是送了一家性命，便是为了让扬獍计划，变得完美无缺。
从那一日起，吴离成了扬獍侍卫。
“我这一生，做过农民，当过将军，害过大王，救过黎民百姓，负过爱妻亲儿。起落无常。唯独不变，是我心中祖国！
因为他们知道，齐王绝不会放他们轻易离开。
独臂长刀，穿梭羽落！
若是林火未曾遇到柳凤泊，那他依旧是那龙兴城中的猎户小子，见不到这一片广阔天地。
可为大事，却忘改小难。
那人影便跌在他脚前，扑起大片水花，将扬獍衣服下摆尽皆沾湿。
扬獍微微一笑，“我会让冀国，成为这天下，最强的国家！”
吴离便是赴汤蹈火，眉头不皱。
齐国骑兵放箭！
吴离酒量不好，一杯下肚，他便打开了话匣，说了许多许多。直到最后酩酊大醉之前，他便在反复重复，“我们冀国人，不能跪下啊！”
扬獍淡淡回应，“那我，还是我吗？”
金灿面露不舍，“其实，选择有许多，你若不钻牛角尖。”
那人双手微垂，雨珠顺着手背滑落，带走拳上鲜血。
利箭将他面孔划破，割开两层面皮。
扬獍似是有些愣神。
月末，齐国发兵南郡。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
扬獍眼眶微红，伏鞍疾驰。
有人与恶人相交，相互拉扯，最终命丧黄泉。
金灿望了眼远方城郭，似是叹气，“按照计划，这里便是阻拦追兵，最好的地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扬獍略微皱眉，原是不想去管，准备直接走开。可那处暗街，发出两声惨叫。
滴滴答答，血水流在地上。
吴离沉吟片刻，沉声问道：“为了冀国？”
吴离愣了片刻，随后眼中似有火焰燃烧，他将扬獍手掌紧握，“愿为冀国效死！”
金灿咬了咬牙，翻身上马，拍马而去。
狭道远方，金灿坐于马上，揭下面上易容假面，露出他本来面容。
未着齐国兵甲，一律黑巾遮面，若是常人见了，绝看不出，这是齐国军士。
可如今，扬獍觉得，有点过了。
有人得贵人相助，一飞冲天。
有善缘，也有恶缘。
扬獍披着大氅，环顾四周。
话音落时，齐国追兵已至。
是月，扬獍回归冀国。
若是柳凤泊没有遇到婆婆，可能早已饿死在山坡上，也就没有白衣仗剑入王城，从那不落之城中，一剑劈开诺大豁口。
“齐国。”扬獍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也是无胆匪类啊！”
扬獍略微皱眉，抬头去看。
那一夜，吴离也是碰巧路过那里。
他还在脑中思索，如今冀国该当如何布局。听着那雨落声音，又不免想起他事。
扬獍浑身一震，捏刀手掌微微打颤，最终仰天长叹，“您快走吧，追兵该来了。我欠他们的太多，是该还给他们了。”
雨珠倾盆而下，扬獍即便是撑了油纸伞，依旧湿了鞋袜，水沾衣袂。
若是出了人命，他这县令自然要管。
那么，对扬獍与吴离来说，这等缘分，又该如何区分善恶？
行到暗街口，便见到一道人影飞来。
扬獍只一眼，便记住了，这个木讷男子，眼中那头凶兽。
若是当年黄裳没有迷上虞城，也便不会有那一场，近在咫尺，却永世不得相拥的恋情。
只要扬獍与他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冀国未来。
人这一生，际遇二字，总是说不明，道不清。
际遇，便是如此。
扬獍听着马蹄声远，那张冷漠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您心中的冀国天下，可一定要实现啊。”
扬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正见到狭长暗街之中，横七竖八，躺着五六异族壮汉。
而现在，扬獍与金灿立在一处狭道。
大战，箭在弦上。
狭道两侧密林绵延，高耸。而其下狭道只能容纳一车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