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火中烧

君王死社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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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火想要躲避,可被亲兵拽住手臂,动弹不得。当即侧腹中腿,斜倒在地。

    姜杉打了个哈哈,便将此事略过。

    众多亲兵围困上来,从赵恬身边奔过。

    林火毕恭毕敬喊了声,“鹤老。”

    林火高声提醒,“不要靠近赵恬!”

    林火心中难言滋味。燕军之中,竟然还有这般义士!若非身份不同,定要结交一番。可惜……

    林火心底发沉,他如今功夫,对付赵恬一人不在话下,可若是面对如此多的士卒。那可得打个问号。

    帐中空旷,有一书桌,几把胡凳。角落里还有一床铺。这将军生活也是朴素。林火环顾四周,他只关心自己刀剑放在何处。

    赵恬魔刀高举,却不落下。

    林火睁眼去看,却见到赵恬满头是汗,眼中半白半红,哑声说道:“砍了我的右手!”

    花袍微微一笑,“是鹤老的烟太好,一下子就呼多了。”

    林火刺剑抢攻!

    仓促迎敌,林火手臂发麻,“赵恬!这些都是你的亲兵!”

    “你放心。”鹤老吸了口烟,“她很安全。倒是你们,再不快点走,可就要有麻烦咯。”

    老翁摆了摆手,“你可以叫我鹤老。”

    林火骤然一惊,“我的……”

    兄弟!

    话未说完,鹤老便一口浓烟,喷在林火脸上。

    赵恬咬紧牙关,骤然抢过亲兵刀刃,挥刀一闪!

    那边兵刃已经分配完毕,吕烽并未去取,这小盒子,也装不下他的长枪。

    赵恬面色不变,引刀防护。

    他是出于好意,可帐中谁会听他?

    他们不是冷冰冰的兵刃,他们是伙伴,更是一份馈赠,一份长情留念。

    此地不宜久留。

    林火皱了皱眉,“主帐在哪儿?”

    花袍缓缓吐出烟雾,点头称赞。鹤老看着那点红光明灭。

    鹤老盯着火点,咽着口水,“五十个,都是好手。”

    赵恬冷面笑道:“就知道你会来。”

    林火大惊出声,“不要拔刀!”

    仅这一句,已让他背脊发寒。

    林火等众人散开,再去看那木盒。

    左右常有士卒来往,林火稍低额头,装作匆忙模样,朝着主帐而去,一路上也是无人注意于他。

    林火却未靠近木匣,而是走到老翁面前,抱拳行礼,“前辈。”

    身边那一亲兵立刻中刀。背脊破开刀痕,深可见骨!亲兵惨呼倒地,难以置信地回望赵恬。

    “当!”

    刀剑相交,赵恬就在面前。

    林火惊讶地看着姜杉,姜杉吐出烟圈,继续问道:“那‘鬼见愁’参与在这件事里,到底要做什么?”

    水桶落地。

    手落!

    那是老爷子和柳凤泊留下的,遗物。

    林火嘶声吼道:“赵恬!这些可是你的袍泽!”

    为今之计,只有擒住主将,才有一线生机。

    鹤老哈哈笑着,“烟解万般愁,你这小伙子可不明白。”

    远处火光最盛处,却有厮杀声来。

    赵恬捂住伤口,硬生生推开亲随,再次站起身来,用仅剩左臂,拎着右手将魔刀塞回鞘中。

    吕烽手中拎着铁棍,站他面前,“我随你去。”

    赵恬哈哈笑着,昏厥过去。

    身边好汉还在翻检兵刃。

    四下观察一圈,林火压低帽檐,靠在帐外,轻轻挑起帘幕,朝内查看。

    抬眼望去,火势犹旺。隐隐能够听到喊杀声响。

    林火就地翻滚,狼狈闪避,只因他全部心神,都在赵恬身上。

    赵恬挥刀!

    “当!”

    “当!”

    一番疾走,林火终于靠近主帐。

    “不要误会。”赵恬艰难说道:“我只是谢你,保护我的袍泽。若非是你那一吼,我只怕已酿成大错。”

    林火急道:“南柯她这么样了?”

    那些士卒仍旧无人动手。

    声音极轻,但他仍旧听清一句。

    双目赤红!

    就在此时,头顶生风。

    “小伙子,不要冲动。”鹤老按住林火肩膀,“老夫知你用刀剑,这样。这趟回去,老夫做主,从‘鬼见愁’宝库中,给你挑出一对刀剑。”

    林火明白,可他的目光,始终注视那座红旗军帐。

    “……武慎要反!”

    林火不得不退一步,与赵恬拉开距离。

    他奋力支撑身体,咬牙吼道:“赵恬!冷静!”

    他知道,赵恬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唯有速战速决,方能避免多伤人命;唯有……

    魔刀入手,心中唯有杀念,六亲不认!

    双方对峙。

    还有士卒护在赵恬身侧。

    “可是……”吕烽捏紧铁棍。

    亲兵已将林火放开。

    赵恬沉声说道:“所有罪责,我一力承当。”

    然而,赵恬已经拔刀在手。

    鹤老又道:“我们会在城北破庙会合,凭你寻踪的本事,应该没有难度。”

    林火隐在帐篷阴影处,耳廓微动。

    林火叹了口气,晃晃脑袋,将此事抛诸脑后,起身朝城北而去。

    鹤老几人未走多久,踪迹也都尚新。

    木盒之前,竟然空无一物。

    吕烽垂首不言。

    话音刚落,一队士卒掀开帐门,涌入帐内。

    原来他方才藏于帐顶!

    林火小心靠近,耳廓微动,听到庙内声响。

    士卒急道:“将军!若是放他,黄恩必定怪责!”

    林火换了那人外甲,又拎起空桶,正大光明走在道中。

    林火赶紧兜转手腕,使出甩劲,松手放剑。千磨打着旋儿落入左手。他便这样拖着亲兵,再接赵恬一刀。

    一剑化五,一朵花开!

    林火将真元凝于足下,奋力前蹿。

    魔刀再举。

    花袍摇了摇头。

    林火伸手取剑。

    鲜血喷了赵恬满脸,可他仍不满足。

    想来,赵恬也应是赶到血战处去了。

    赵恬扭身过来,再举魔刀。似要将亲兵与林火一并,一刀两断!

    有人藏于顶上!

    林火急道:“离他远点!”

    烟丝发亮,鹤老嘿嘿笑道:“怎么样,老头子这龙卷丝可是好东西。”

    赵恬倒在亲兵怀中,一脸煞白。

    林火单膝跪下,他终是于千钧一发之际,撞开那名亲兵,迎下此刀。

    鹤老眯眼一笑,“你小子也好这口?”说着便交出烟杆。

    帐中竟是空无一人。

    亲兵立刻伸手去扶赵恬。

    可他哪知道林火剑利,不过两剑,那钢刀已然开裂。配上真元,再加三剑,钢刀崩裂。

    林火讪讪笑着,鹤老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家姑娘,是我救的。她可是哭着喊着,求我们来救你呢。”

    林火咬紧牙关,抬臂瞄准赵恬侧颈。

    吕烽摇头,“你的身手我信,只是……”

    林火心叫不妙,运起全部真元,逼开身周士卒。

    林火摆了摆手,“我一人目标小些,你还不信我的身手?”

    “让他离开。”赵恬淡淡说道。

    月光不明,难见寺庙全貌,却能见到庙中有光。

    林火滚地起身,转到赵恬身侧。

    是啊,能不重要吗?

    林火依痕而行,半个时辰后,终是见到那处破庙。

    林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赵恬身上。

    以杀止杀。

    林火再次问道:“哪座是主帐?”

    一众士卒放开通道,林火行出帐外。

    鹤老走到他身边,“你那兵刃?已被赵恬收入了主帐,老夫也不想节外生枝。”

    林火定了定神,闪身入得帐中。

    花袍凑前问道,“鹤老,可能给小子来上一口?”

    “将军!”终有亲兵落下泪来。

    赵恬趁着林火立足未稳,再抢一刀。

    那些脉络迅速蔓延半身。

    扭头一看,便在兵器架上见到了自家兵刃。

    林火目瞪口呆。

    一众亲兵乱做一团,“去拿纱布!创伤药!快!”

    林火露齿一笑,“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牢外好汉发出一声惊呼,涌到木匣之前,惊叹不止。

    鹤老皱了皱眉,“小伙子,莫要死脑筋。留着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想象中的惨嚎并未出现。

    林火摇了摇头,“不一样。”

    林火不敢怠慢,侧身取了架上千磨,抽剑上挺。

    孤身一人施施然,朝火光逆行而去。

    血撒!

    避过林火当胸那剑,赵括滚到武器架旁,伸手按住魔刀。

    帐内士卒,此刻也已涌到面前,林火只能扭身避过刀刃。

    花袍也不嫌弃,伸手就拿,“我这人别的不会,就是五毒俱全。”说着他便对上烟嘴,深吸一口。

    “哗啦啦!”匣中滚出各式兵刃。

    亲兵目中有泪,“将军,为了我们,害得你的手……”

    赵恬刀锋下落。

    林火行出帐外,军中厮杀声响已经不见。他便捡着无人小道,离了军帐。

    林火再鞠一躬谢过。

    赵恬举着魔刀,目光于林火身上流转,他总是呼了口气,将魔刀掷在林火面前,咬牙说道:“拿着你的刀,滚蛋。”

    赵恬不管不顾,踢腿便踢。

    赵恬低头静默。

    花袍走到吕烽身边,叹了口气,“走吧。”

    刀刃下滑,那亲兵犹未知晓。

    袍泽!

    一个落单士卒,拎着水桶从林火帐前走过。

    林火继续嘶吼,“赵恬!这些都是你的兄弟啊!”

    “将军!”亲兵又怎会下手。

    鹤老双眉微皱,终是叹了口气,“那座顶上红旗的便是。”

    林火拾起魔刀,怔怔看着赵恬,“赵将军……”

    赵恬浑身颤抖,艰难喊道:“砍!”

    林火从吕烽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替我护住兄弟们,我去去就来。”

    林火闭起双眼,不忍去看。

    赵恬面色一变,也是反应迅猛,矮身后退。

    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剑不能出,林火皱紧眉头,心中大急。

    单臂抬刀,刀刃直指面前亲兵!

    老翁“哐当”一声,丢下背后木匣,抽着旱烟,伸腿踢翻,“你们吃饭的家伙。”

    可惜,为时已晚。

    赵恬晃了晃脑袋,痛呼出声,身体摇晃。

    赵恬缓缓抬起头来。

    主营之中,兵卒忙碌,或是扛着水桶来回奔走,或是手持刀枪赶赴前方。

    赵恬哪里会听,抬臂又是一刀。

    林火一个箭步冲出帐外,环臂一绕。

    姜杉似是无意问道:“您老带了多少人来。”

    四周亲兵焦急喊道:“将军!”

    林火皱着眉头,咳嗽起来。

    赵恬身子一软,靠在亲兵身上,“你们叫我一声将军,你我便是兄弟,性命相依,区区手掌,何足挂齿。”

    吕烽哑然,提溜短棍,看着林火背影。

    林火已能见到他臂上,青色筋脉根根暴起。

    那士卒似是还要挣扎,却被林火轻松箍晕。

    “这件事……”鹤老突然双目一凝,劈手从姜杉手中夺下烟杆,“你小子阴我?”

    周遭余人已经吓傻,呆立当场。

    林火沉默无言,深鞠一躬。

    “不要!”林火急呼,却已不及。

    就在他将要出剑瞬间,方才撞倒亲兵反身跃起,双手抱住他持剑左手,“决不让你伤害将军!”

    鹤老眯起双眼,盯着花袍,最后淡淡一笑,抖去烟灰,将烟杆绑在腰上,“老夫也过了争强斗胜的年纪,这点小把戏,不和你计较。至于‘鬼见愁’之事。等我们离开此地,老夫与你们细说。”

    林火拱手道谢。

    风有些冷,身子略显单薄,更是赤手空拳,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月在头上,火仍在烧。

    赵恬似有一顿,却仍下挥。

    千磨在上,魔刀在下,静静卧在架上,似在唤他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