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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两个人都如梦初醒，仿佛霎时间魂魄归位，喘着粗气对视一眼……
王思斯心头一颤，脸颊滚烫，逃也似的跳下床，到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才跑去开门。
万没想到，这一刻跑来敲门的竟是王思斯中学时代最好的闺蜜。
“你是……”
王思斯惊呆了，睁大了眼睛。
昔日闺蜜的外号就在嘴边，像是卡在喉咙里一样，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我是大脑袋呀！小耳朵，哎呀妈呀，你可回来了！”
好多年没联系了，听着儿时闺蜜叫自己外号，王思斯心头一热……两个女生都很激动，像从前一样跳着脚抱住了对方。
“小耳朵，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以为你当上北京人就把我忘了呢！”
她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好朋友，一个叫“大脑袋”，一个叫“小耳朵”。
“异地友情”比异地恋更加脆弱，自从王思斯去北京上大学，联系慢慢就少了。
大脑袋本地二本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结婚生子，而王思斯在北京当房奴，各自忙得四脚朝天……共同语言少了，也就想不起来联络对方了。
但是儿时好友，无论何时看到对方还是很亲切。
“你怎么会来我家啊？”王思斯惊讶。
“我听说你回沈阳了，打电话你不接，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敲个门……有人托我找你呢……”
说完这一句，大脑袋猛然像说错话了似的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瞪着王思斯。
二人对视，王思斯更是纳闷。
大脑袋比小时候胖了很多，仰着满月似的圆脸盯住王思斯片刻，眼眶慢慢红了起来，“阿姨住院的事我也听说了……哎小耳朵你不要难过……”
老家就是这点不好，什么消息都像长了腿，比发朋友圈还快，转眼间就能人尽皆知。
“哎，我没事……你别哭啊？”
王思斯还得反过来安慰她，不过儿时好友，总归是知道她真心相待，不会幸灾乐祸的，“来来，大脑袋别站在门口，进来坐吧……”
大脑袋擦擦眼泪，刚往屋里迈了一步，就看见地上立着一双堪比韩国欧巴的大长腿……视线上移，这男人脸颊泛红，面若桃花，颜值比那双长腿更加让人惊艳……
“你们家，怎么藏了个美男啊……”
大脑袋顿时瞠目结舌，一只胖猫似的收回了探进屋里的前爪。
只是不知为何，这美男面若桃花，白里透红，眼神里还隐约带着一丝怒意。
“这……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啧啧，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现在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大脑袋由衷地发出感慨，眼神又复杂了一瞬，后退到门槛外，又说，“小耳朵，今晚七点到四十三中学来，我们的母校，今晚咱们年级有同学会，你可一定得来啊……”
王思斯一愣，“同学会？”
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似的，大脑袋又瞅了一眼秦三苗，电梯也不等了，转身跑下楼梯。
“同学们特意为你举办的，大聚，你可一定要来哦。”
她的背影俨然像个大婶了，声音渐行渐远，又嘱咐道，“晚上七点，四十三中，不见不散！”
6.
陈楷选了一家蛮小资的网红店餐厅，菜量少，价格贵，适合拍照但不适合填饱肚子，不太像陈楷平时的风格。
徐雪娇一进来，就感觉到陈楷反常，心里突突地打起小鼓。
“老公，怎么今天中午这么有空来找我啊？”
徐雪娇扬起唇角，极力露出灿烂的笑容，但还是心虚，后劲儿不足。
……表情僵硬，像是刚打完美容针还没恢复，“老公过来一趟不容易，要转两次地铁呢……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吗？”
陈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并无特别表情。可是那目光就像透视一样，仿佛想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看个清楚。
徐雪娇难以承受这目光，拿起菜单遮住半张脸，没话找话，“我来的路上查过了，这个餐厅有几道招牌菜是必点的……”
很多时候，两个曾经亲密的人需要不断寻找话题，必须不停说话才能不冷场的时候……这段关系一定是出了问题。
并且越是亲密的关系就越是难修补。
至亲至疏夫妻。
“我已经点好菜了，都是你爱吃的。”
陈楷终于开口，声音与平日里并无二致，他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平时带你出来，总怕点多了吃不完，浪费钱……委屈你了。这次我点了半本菜单，你每样都尝尝，好好吃一顿。”
徐雪娇收敛起唇边残余的僵硬笑容，反而更觉得这样体贴温柔的陈楷很陌生，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哎呀，大中午的，点这么多干嘛呀……”徐雪娇本能地继续说话，好像害怕一旦安静下来，陈楷紧接着会说出什么让她无法面对的话。
她帮陈楷拆好筷子，递了过去，“老夫老妻的，不要浪费钱嘛，留着给妞妞买玩具多好呀……”
这家店上菜很快，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
陈楷低头吃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在这种地方吃午饭，比在公司吃外卖舒服多了。”
陈楷抬起头，环视餐厅一周，碰巧隔壁桌的两个女白领正在摆姿势自拍。
“我很久没留意你喜欢什么了……整天忙着赚钱，一点情趣都没有。”
徐雪娇低下头，心情越来越沉重，像被人压了一块石头上去。有种预感越来越强，她觉得陈楷已经知道了。
虽然陈楷一个字也没多说，但是她就是知道。纸包不住火，就是他知道多少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试探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徐雪娇低头吃菜，那一口脆皮烤鸭如同嚼蜡，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现在只有一条生路，就是抵死不认。
这时陈楷根本就没有试探，只是轻描淡写地扔过来一句。
“雪娇，我们离婚吧。”
7.
王思斯跟秦三苗站在沈阳的公交车上。
因为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间，车里人不多，两个人站得离彼此八丈远，各自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街景。
……想起在家里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面红耳赤。
光是想起来，王思斯脸颊又开始发烫……而且只要秦三苗站在自己身边，眼睛就像散光了一样，余光总是不可控制地去瞟他……
虽然看着别处，焦距却跑到他那里。
王思斯上前一步，探头到车窗旁边，让窗外的风吹着自己滚烫的脸。
公交车长龙似的飙在路上，忽然一个急刹车，整车站着的人都差点飞了出去……
可是王思斯却发现，自己脚还没离地，就有一股力量把她稳住，像一株植物似的牢牢扎在地上。
一回头果然是他。
秦三苗个子高，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拽着头顶上的把手，“大东北果然民风彪悍，公交车开的真猛。”
“那你看，别坐马虎了，搁别地方你还坐不着呢。”
王思斯用了东北腔，逗得秦三苗咯咯笑起来。
她看见他的笑容，心里很有满足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他面前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句话都想抛梗。
想逗他笑，想吸引他的注意……虽然最近生活诸事不顺，可是因为有他，她似乎也觉得没有那么难熬。
而且麻烦都是她自己的，他没有责任替她承担。她感谢他，也更想用最好的一面回报于他。
“呀，到站了。”
她怔了怔，像是从短暂的梦幻里回到现实。
公交车在医院大门不远处停住。
医院门口总是人流熙攘，王思斯一脚迈下公交车，唇边的笑容就像潮水般渐渐褪去了。
王思斯在医院大门口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秦三苗。
“如果我卖掉房子，凑够了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现在也没有那么糟。”秦三苗的眸子就像天边的云，清亮高远。
“我不敢进去。”她肩膀一垮，又沮丧起来。
他伸出食指，一左一右戳着她的脸颊，把她鼓鼓的脸颊戳出两个酒窝。
“你不但要进去，还要笑着进去。”
秦三苗双手捧起她的脸，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然后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王思斯一怔。布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门口，忽然飘过一缕棉花糖的甜。
“你北京的房子已经有人要买了，对方挺着急的，说订金可以先打给你，远程签个协议，等你回去再补合同。”
房子是她在北京唯一的牵挂和依靠。王思斯的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
“如果我不回北京了，你会陪我留在沈阳吗？”
她仰起脸看他。
她知道男人是禁不起考验的。所有的感情也都是如此。风花雪月总是美好，一谈到现实就容易一拍两散。
但她还是问出口了。
8.
陈楷嘴里还嚼着东西，面色自然，像是说着最寻常的话题。
“房子一人一半，车子归你，妞妞也归你。”
徐雪娇愣住，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仿佛方才那口脆皮烤鸭不是掉进胃里，而是坠入无底深渊……她忽然觉得胃里反酸，随即好饿，舀了一大口蛋炒饭放进嘴里，依然填不满空洞的胃。
极力露出笑容，也像是强弩之末。
“呸呸呸，童言无忌！老公，你是参加什么整人节目了？还是在跟同事玩真心话大冒险呀？”
“夫妻一场，别再骗我，就是对我最后的尊重了。”
陈楷依然嚼着食物，盛了一勺宫保鸡丁放到嘴里，扒了两口大米饭，吃得很香，跟平日里并无二致。
徐雪娇周身的血液像是被骤然冻住，忽然间喉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陈楷这样说，他一定是有真凭实据了。
她像是一个要被判死刑的人，霎时间万念俱灰。
“陈楷……”垂死挣扎是人的本能，她想，只要她不认，事情就会有转机。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听我跟你解释……”
做坏事的人都有侥幸心理。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没有捉奸在床，这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陈楷放下筷子，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表情平和地看着她。
“我也犹豫过，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晚上睡不着觉，也没办法工作。哪知道一旦做出决定，整个人反而轻松了。”
陈楷厚道，此时此刻，眼神里竟然没有怨毒。眼眸中的愤怒，不解，释然，惋惜……就像星光汇集在夜空，顷刻间凝聚又顷刻间散去。
“我有证据，你不要再糊弄我了。你们的微信截图，开房记录，我全都有。”
仿佛平地惊雷，徐雪娇觉得一颗心顷刻间被炸成了两半。
陈楷垂下眼眸，缓缓露出一丝苦笑，“我还是沉不住气啊。来之前我都想好了，我应该先跟你聊聊过去……聊聊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你对我真好，每天都给我发短信，问我吃没吃饭，什么时候见面……”
陈楷撑起额头，遮住自己的眼睛，声音低沉了一些。
“你的第一次给了我……我原以为，只有娶你，跟你过一辈子，才算对得起你。”
他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情绪，可是原来说到此处，还是悲从中来，只是眼角不再有泪。……即便有，也要流到心里，不能给任何人看到。他不想给她难堪，但是他自己觉得难堪。
“自从跟你好上……我就没想过要分手。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给我戴绿帽子。”陈楷觉得屈辱，情绪还是有些失控，“夫妻一场，你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