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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姚美如手里的半截饼干还没吃完，老蒋又发了条朋友圈。
是一条招聘信息，他朋友的新公司招人，老蒋也有参投。
姚美如点了个赞，吃掉手里的半块饼干，抬起头，办公室窗外是北方萧索的秋天，偶尔有凋零的枯叶飘落……像翅膀坏掉的，坠落的蝴蝶。
姚美如鬼使神差，发了条微信给蒋俊凯。
“工作地点在北京？”
很快她又觉得唐突，还好来得及撤回。
这时微信叮咚一声。
姚美如身子一震，她以为是蒋俊凯。
手机界面就停在蒋俊凯的对话框上，空空的，却不是他。
是江星月的一段语音。
“你怎么跟蒋俊凯是微信好友啊？我看到你给他点赞了。赶紧删了啊，江湖规矩！”
姚美如怔了怔，白了江星月的微信头像一眼，把手机丢到桌上。
5.
秦三苗正在把散落在地上的漫画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收进红白蓝塑料袋里。
漫画书的最底部，有一个长方形的素描本，封面上用铅笔画着一个字母“S”。
秦三苗眼神颤了颤，正要拾起那厚厚的素描本，这时有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伸了过来，先一步将它捡起。
“哟，你怎么回来了？”
秦三苗挑了挑眉毛，把素描本拽进手里。
“我还是先帮你搬家吧。”
王思斯挽起袖子，“台本我找同城快递发回台里了。”
“哎呦，耽误你那多不好。”
“别说风凉话了，不耽误我，你这么多东西怎么拿。”
王思斯从包里掏出几个折叠着的红白蓝编织袋，拿出读书时大扫除的劲头。
“小区门口有个便利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去买。咱们先把东西都装起来，然后先找个地方落脚。”
秦三苗把手机揣进裤兜里。
“我看了，现在租房子都要押一付三，以前的房东不可能退押金给我了……我钱不够，先找个附近的酒店住下吧。”
“你都没钱租房子了，还住酒店？”
王思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向秦三苗，“这离CBD近，酒店很贵的，先租个小点的日租房吧。这种情况就先别讲究了呀。”
“不行，我怕脏。”秦三苗一脸傲娇，“酒店我只住四星以上的。”
王思斯已经将大部分杂物塞进编织袋里，提起来，站不稳，摇摇晃晃翻了个白眼，“豌豆王子，过来搭把手呗！”
秦三苗走过去接过王思斯手里的袋子。
“嗯，小徒弟还挺能干的。不过豌豆王子是什么鬼？你讽刺我？”
他把剩下几个编织袋也拎在手里，手腕搭上王思斯的肩膀。
“要不，我先去你家住几天？”
王思斯一愣，“可是我家有猫……”
“你可以把猫关起来。”
“可是我们俩现在是同事了……”
“记得12号你要还房贷。”
王思斯沉默片刻，认真想了一会儿。
“可是，可是你还玩弄房东女儿的感情……”
“呵呵。”秦三苗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王思斯，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认真的神色。
“你想什么呢？你想的美。”
6.
徐雪娇下班回家，故意在母亲面前给陈楷打了个电话。
好长的一段忙音，徐雪娇脸上闪过一丝焦虑。
“给谁打电话呢？”徐母接过徐雪娇怀里的孩子，轻车熟路地抱在怀里，“妞妞想爸爸了，你让陈楷周末回来一趟吧。”
徐雪娇急忙露出委屈的表情，“刚才给他打电话了，没人接。”
“陈楷现在经常不接你电话吗？”徐母皱了皱眉，露出警觉的神色。
徐雪娇的市井智慧就是来自于母亲。
这时，姚美如用微信打来视频电话。
“妈，咱俩待会再说。”徐雪娇朝母亲比了个手势，走进书房，虚掩上房门。
姚美如声音很大，就像是在课堂上。
“你们家陈楷呢？”
“陈楷？他在加班吧，他最近工作特忙。”
书房桌上立着一面台式镜子。书桌平时没人用，徐雪娇偶尔会在这里化妆。
“王思斯的事你忘了？前车之鉴啊，现在社会风气那么乱，你不看紧老公怎么行？”
姚美如在视频里翻了个白眼，但是声音到位，语气急迫，“哎，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你可压住了，千万别惊动陈楷！”
“什么事啊？”
徐雪娇悄无声息地走到镜子跟前，偷偷观察客厅里的母亲。
她果然抱着妞妞走近书房，无声地在门口晃来晃去。
“我们上大学时的体育委员你还记得吧？他结婚早，孩子都上早教了，前两天有事咨询我，无意间说起，在商K见过你们家陈楷……”
徐雪娇提高了音量。
“什么，商K？”
“雪娇，淡定。”姚美如清了清嗓子，“陈楷工作需要，去商K也在所难免，但你们俩长期两地，肯定不是办法。王思斯的事，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徐雪娇拿着手机，瞥一眼书桌上的镜子……
母亲抱着妞妞在客厅里逡巡，果然露出担忧的神色。
7.
王思斯打开书房的门，“这间房归你了。”
秦三苗把红白蓝编织袋撂在地上，四下看看，露出挑剔的神色。
“这么小？”
王思斯斜了他一眼。
“每平米单价八万多了。”
秦三苗抿了抿唇角，“猫不许进来。
“腿长在它身上，我有什么办法。”王思斯看一眼客厅飘窗上正在熟睡的小猫，露出温柔的神色。
“反正我是不会把它关在笼子里的。”
秦三苗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它是不是掉毛？”
他站起身，迈出一步，长手啪一下关上房门。
书房狭小，不小心把王思斯圈在臂弯。
王思斯骤然局促，但只有一瞬。
“所有动物都会掉毛啊。你跟我每天也会掉头发的嘛。”
王思斯俯身从秦三苗手臂中钻出去，翻出一包纸抽递给他。
“你眼睛都红了，好像过敏挺严重的……”
秦三苗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先在你这儿住一阵子，按天算钱。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就走。”
“房租好说，你现在不是我师父吗？多教我点东西就好了。”
王思斯一笑，退出房间，为他带上房门。
“你自己收拾吧，我回台里看看。”
秦三苗望着紧闭的房门，双眸深沉起来。
他起身打开编织袋，从漫画书中翻出那个厚厚的素描本。
打开封面，里面像折叠的立体贺卡一样，是一张贴满照片的人物关系图。
书房不大，有个带书架的小书桌，侧面有个木制的简易衣柜。
秦三苗打开柜门，踏进一条腿，把折叠的人物关系图展开，贴到墙面上。
江星月，蒋俊凯；蒋孝廉，林尽染……这些周边人物，全都围着一个核心。
秦三苗端详片刻，用荧光笔在王思斯和林尽染的照片上画了个圈。
贸然搬进王思斯家，孤男寡女，终是引人怀疑。
在他算计之下走到这一步，却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了。
秦三苗拿出铅笔，在林尽染的照片旁边写，“7-10天。”
“不能再多了。”秦三苗自言自语，“十天之内，完成第一步。”
8.
徐雪娇攥着手机，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上。
徐妈妈抱着妞妞，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女儿，盘旋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雪娇啊，陈楷多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徐雪娇心中窃喜，脸上却露出落寞的神色，“妈，陈楷工作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妈妈在徐雪娇身边坐下，一脸语重心长，“现在这社会，诱惑多大啊，陈楷一个人寂寞，难免不掉近染缸里。”
徐雪娇看着妞妞，摸了摸她的脸蛋，满腔无奈地叹了口气。
“异地恋都难，何况是异地婚姻呢？可是以我现在的情况……工作家庭只能保一头。”
徐妈妈皱起眉头，思索许久，“哎，现在社会变了，妈没文化，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意见，但是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我见多了，一般有风声传你耳朵里，八成就是真事了……”
徐雪娇心里咯噔一下。
是为了前半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此时此刻，她手机里还存着她跟Mr.睡不醒的聊天记录，暧昧露骨……她妈哪天要是知道了，肯定想打死她。
“妈，那你说我怎么办啊？”徐雪娇扶上母亲的手臂，眼中流露出无助，“我要是不去北京，跟陈楷就越来越淡……但要是去了，工作怎么办……妞妞怎么办？”
徐妈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重重叹了声气，五官皱在一起，露出深深浅浅的纹路。
徐雪娇忽然自责。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愧疚感……同时也伴随着恐惧。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是不是在玩火？
玩火，自焚……倒是其次。若是焚烧到最亲的人……那么一切还值得吗？
9.
王思斯回到电视台，虽然已到下班时间，栏目组所有人仍然在忙碌。
朱梦站在门口打电话，看到王思斯，眼角飞起，假装没看到。
方塘负责统筹，一会儿打键盘，一会儿手写，忙得不可开交，跟王思斯目光相交，点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跟王思斯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裙女孩，名牌上写着“艾幂”，微信工作群里的名字叫“Amy”，此刻也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邱丽莲以身作则，坐在门口的办公桌上，手边有一杯星巴克，纸杯后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里的气氛跟以前的单位完全不同，所有人都在忙碌……王思斯肃然起敬。
整个办公室只有秦三苗的座位空着，王思斯走过去坐下。
她没有具体业务，坐在边缘，像个局外人。
可是她内心里却汹涌着激动……像刚开始谈恋爱一样，她对这份工作充满期待。
邱丽莲忽然皱了皱眉头，把手边的文件扔到地上。
办公室的气氛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把气息吊起来。
“上期负责林尽染的编导是谁？”
邱丽莲环视一周，“你们看看台本和成片！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执行的？知不知道什么叫执行？”
朱梦脸色一变，偷偷看一眼方塘。
方塘吞了下口水，额头上渗出汗珠，“上期是我和朱梦负责林少的……林少很忙，没时间背台本，向来都是临场发挥的……”
邱丽莲把手里的白板笔摔在地上。
方塘急忙噤声，所有话都吞回肚子里，大气也不敢喘。
“嘉宾有钱，不能得罪，但我们节目的质量也必须严格把控，跟台本的差异不能超过百分之十，质量好坏难道全凭嘉宾发挥，听天由命？”
方塘白皙的脸上憋出红色，汗珠从眼镜腿后流淌下来。
邱丽莲白了方塘一眼，又瞪了眼朱梦。
“现场素材都录了声音进去的，有的女编导在现场笑声不断，方塘你怎么管人的，心里没数吗？”
朱梦低下头，办公室其他女编导脸上，各自隐隐浮现出深浅各异又转瞬即逝的笑意。
邱丽莲的目光，尺子似的，一寸一寸地从每个人脸上移过去，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王思斯身上。
“你过来。”
王思斯一愣，腾一下站起来。
邱丽莲拿起星巴克喝了一口。
“你叫……王思斯是吧？我本来安排你跟秦三苗做后期的，但是现在前期缺人，你先顶上。”
王思斯眨眨眼睛，正感觉满身力量无处安放，心里竟然有点兴奋，冲口而出地说，“好！”
朱梦瞪向王思斯，翻了个白眼。
“以后你负责跟林尽染沟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必须严格按照台本的节奏来录节目，可以临场发挥，但不能没有主题。”
邱丽莲拿起一个文件，朝王思斯的方向扬了扬。
“林尽染是我们嘉宾里人气最高的，对收视率贡献也最大，所以你要是能把他搞定，每月绩效也会是最多的。”
一时之间，王思斯感觉到方才大家看朱梦的眼神，仿佛顷刻间又落到她身上。
“机会都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邱丽莲面无表情，一一扫过众人的脸，“王思斯做事认真，就算出现突发状况，台本的事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紧急，但她还是信守承诺，按时把秦三苗的台本交回台里，这个就叫负责。所以我愿意给她机会。”
邱丽莲扬了扬下巴，示意王思斯过来拿。
王思斯怔怔地穿过办公室的重重目光，走到邱丽莲身边，伸出双手接过台本。
“王思斯，林尽染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