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算端出师和鲁木的算端打仗

志费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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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端战胜了谷儿只人。这是一个难以接近、城池坚固、财物充足、兵强马壮的民族,因此不受时运变化之害,同时候,强大的帝王,西利亚及鲁木的诸侯,害怕他们在战场上的勇猛,跟他们保持平等关系,甚至软弱无力到躲开他们。这支民族现在都向他俯首称臣,而且锦上添花,阿黑剌忒又被征服,犹如朝宴后继以夜饮。算端名震那些地方,他的酷烈、严峻的故事四下流传。

    鲁木和西利亚的诸侯,仿效和平城的榜样,用驿骑把贡品送到算端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他的宫廷再度成为达官、贵人的朝拜处,他的扈从成群,财富丰足,府库满溢,他的恩泽使四方的果实累累。下面的四行诗是当时一个文人撰写的:

    王啊,世界是依你的愿望形成的;

    乖僻的命运是你的奴隶。

    我耐心等待着:人类的铸币及忽惕巴,

    都用你的名字来美饰。

    算端从阿黑剌忒进向马剌兹吉儿德 【284】 (Malazjird),再到哈耳塔比儿特 【285】 (Khartabirt),生了一场病。这时,额儿哲鲁木的算端 【286】 备受恩渥,以酬奖他在阿黑剌忒围城战中提供粮草和肉食 【287】 为援。他报告称:算端阿老丁已跟阿勒坡和大马士革的君王缔和;他们联合反对算端,忙于调集军队;同时他们不断恐吓他,声称,倘若算端在阿黑剌忒城下得不到粮草接济,他是不能维持自己的。

    尽管病重体弱,算端仍跨上马。军队抵达莫什(Mush)附近的平原,六千援助西利亚的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他们仅花了顷刻时间就把这支人马包围和消灭。

    几天后,两军相互接近,鲁木的算端,灭里阿失剌甫及该地的其他算端、诸侯,会师一处,集中多到无法计算的甲兵、武器及军士。他们把军队驻扎在一个山头上,前置牛皮盾掩护的弓箭手,火油投掷手,既有骑兵,又有步卒。

    战火点燃,战斗达到高潮,幸运的风开始吹动,希望的蓓蕾开始吐露,这时算端决定离开病床,跨上马鞍。但是,他无力控制缰绳。它像胜利一样从他掌握中滑脱,马儿也违愿地转来转去,倒退几步。他的侍从当时说,算端应容许片刻休息以待恢复体力,因此御旗后撤。右翼和左翼发现这情况,以为算端在退却,他们也向后转。然而,敌人却认为这是算端为把他们诱至平原而施的诡计,于是一名传令官就站在他们军中宣令不许从原地妄动,不许追击对方。算端的军队当下溃散,稳不住阵脚,算端进退维谷 【288】 。他回师阿黑剌忒,从该地召回他曾选派去守卫它的军队,再进至豁亦。灭里阿失剌甫的诸兄弟中,他优礼遣走穆只剌木勒克,并允许塔吉丁回去,替他在大教主穆斯坦昔儿比拉面前求情。忽撒马丁·海马里 【289】 (Husam-ad-Din Qaimari)已经逃走。他的妻子,灭里阿失剌甫的亲戚 【290】 (ham-shākh),仍留在那里,算端礼遇她,厚礼送她归去。也速丁爱毕则在底兹马耳 【291】 (Dizmar)堡遇害。

    倘若始终走运,老天不从她的魔术杯中变出一套戏法,那倒确属怪事。

    老天不帮我的忙,它干坏事是不难的。

    我抱怨我的运气在睡觉。

    哎!醒的时间不长。

    天哪,一块石头压在我身上。

    你不下雨会是奇怪的 【292】 。

    算端还没有从他幸运面颊遭到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便得到绰儿马罕渡过乌浒水的消息。他派丞相苫思丁·由勒都思赤守卫基朗 【293】 (Giran)堡,把他留在该处的妇孺付托给他。算端亲赴帖必力思,虽然他跟大教主及西利亚、鲁木的算端们有隙,他仍从该地向他们遣使,告之皇帝 【294】 的军队渡河,赍去内容如下的使信:这支鞑靼大军人多势大,像蚂蚁和蛇。不管什么堡垒和城池都挡不住他们。那些地方的百姓对他们怕得要命。他往下说:“如果我被解决,你们抵抗不了他们。我对你们好比是亚历山大墙。你们不妨派军亮旗援助我。我们同心协力的消息传给他们,他们的利齿将折断,我军则将斗志昂扬。‘吾人已决定吾人所需之事。’但若你们忽视此事,你们将自作自受。

    让你们各自当心性命:

    为这事费你们的脑子吧。”

    糟糕!糟糕!你把矛盾的种子种在某人心里,用人的心血去浇灌它的根芽,那末,除了仇恨 【295】 的荆棘和不祥的尖刺外,你能期待从中收获到什么果实呢?如你在杯中斟满要命的鸩毒,焉能指望从中尝到巴比伦美酒的滋味?挑起仇杀后祈求宽恕和谅解,犹如投药于因伤致死的人;那好比是在苏合剌卜死后才给他用药 【296】

    虽则我爱那住在格达 【297】 (ghada)树中的人,

    我仍不是头一个想得到他没有到手的东西 【298】 的人。

    天下的皇帝成吉思汗 【299】 洪福齐天,使他们言语失和,使算端的希望化作泡影,一场空。突然,有消息说蒙古军已抵撒剌卜(Sarab)。算端就全速进向必失金 【300】 (Bishkin)县。他到达的当晚,所住的宫殿顶塌陷,他认为这是个凶兆,并把这看成是个迹象,表明他的宏伟宝塔正在摇摇欲坠,他的满腔希望正在受挫折。他的王朝是长期来蒸蒸日上的王室,迄至死神的使者和通报离别的乌鸦,用知情之舌把它衰亡的不祥消息传至它耳里,但却在别人的宫中击响御鼓。他一时犹豫不决,好像要表示一下抵抗,好比鸟儿被割断咽喉还要挣扎;欺诈的命运作弄它,折磨它,像猎人为耍弄落入网罟的野兽,把它拴在根绳上;野兽欢欣雀跃,但当它跳到系绳尽头时,猎人就把它拉回来。全能真主说:“到他们正享用吾人馈礼时,吾人突然把他们拿获,瞧!他们陷入绝境。” 【301】

    次日,他进向木干。他停驻五天,蒙古军跟踪而至。他在拂晓抛弃帐幕和营地,进入合班 【302】 (Qaban)山。蒙古人发现被弃的算端营地,马上回师。

    算端在乌尔米牙和乌昔奴度过628/1230年冬季。他留在基朗堡保护后宫的舍里甫木勒克·由勒都思赤,被人诬告说,算端不在期间,音讯断绝时,他对算端的嫔妃和财宝陡起贪念。算端得知这个消息,所以,当他抵达该地时,由勒都思赤害怕算端,唯恐这事〔可能牵连〕到〔什么〕,就拒绝出堡,要求算端授与赦书(mī āq)。应他之请,算端派卜古罕(Buqu Khan)入城,后者用武力或劝说把他带出城。他来到大臣系马处,立刻被拘留,朝中的大臣和跟随他的其他权贵,看到他的事情不妙,一个接一个离开他,最后,这位丞相孤零零站在那里。然后算端扎兰丁说出下面一番话:“我将由勒都思赤从贱微提拔到显贵,从皂隶之辈擢至位极人臣;因此,他辜负了我的好意。”算端命随身的童仆(vushāqān-i- a rat)把他的马匹作赃物没收,把他本人交给该城的守将;不久,因忌妒者的挑唆,仇敌的诬告,算端把他打发到永久的囹圄,也就是把他送往墓狱。后来他后悔这样做。

    接着,他赴底雅儿别克儿。同时候,蒙古军( asham)回去见到绰儿马罕,绰儿马罕狠狠训斥他们退兵和放弃对算端的主动搜索。他说,在这关键时刻,当如此的敌人丧失了力量,无处藏身时,他们怎能让他喘息,放弃追寻呢。于是,他派泰马思 【303】 及其他大异密,率一支复仇心切的突厥军,像替阿甫剌西牙卜向古儿津 【304】 (Gurgin)报仇的那些人,闪电般追击算端。

    这时,算端派卜古罕 【305】 回去当探子,侦察蒙古军的行动。他到达阿哲儿拜占,得到消息说,蒙古军也已从伊剌克鸣金收兵,那些地方毫无他们的踪迹和消息。卜古罕没有持慎重态度,这是朝廷的忠实奴仆,更是帝国的异密的职掌,应尽的本分;他返回去,把蒙古人失踪的喜讯告诉算端,因此在欢乐中

    国王吩咐举乐,

    宫殿变得像春天的花园。

    我并不爱酒,

    除非它使我麻木到对灾难的创伤毫无感觉。

    据说,有天穆塔瓦基尔 【306】 (Mutawakkil)谴责他的一个廷臣把时间花在玩乐上,纵情于不正当的冶游。此人回答说:“因为只有靠点欢乐才能经受这人生的忧伤,所以我寻欢作乐以抵挡厄运。”自然,情况有所不同。

    总之,大臣和大将跟算端一个模样,因轮番把盏而忘了保命。虽然他们前途绝望(bī-navā'ī),他们仍再(bi-navī)走上作乐(navā)之途;干戈正兴起,他们却弹弄琴鼓;他们宁要女人的腰肢,不要马背,宁爱窈窕淑女,不爱瘦马。杯里涌出的是鲜血,他们却把它当酒;丝弦(rag)弹出的是哀乐,他们却在唱高低曲调(bam v zīr)。正是这位算端,曾以马鞍为御座,鞍布为卧榻,甲胄当衣裳,头盔当皇冠。他现在一反常态,为拥抱妖姬美妇而抛弃了起码的冲杀酣战,一意宴乐,不愿打仗,把美酒当作医治时运创伤的灵丹妙药,贪杯中忘掉了强敌的袭击,欣赏琴弦的轻快音乐,不去准备弓弦,痛饮老酒,不去跨骏马。有人撰写一首咏此情景的诗:

    王啊!〔喝〕烈酒结果如何?

    国王醉了,世界毁了,敌人前后夹攻,

    这结果明明白白! 【307】

    在空虚的欢乐中,两三天过去。突然,怀孕的夜神分娩出她的灾星婴儿,在午夜,当大智王的宝座被愚昧的恶魔所篡夺,当心灵深处变成人们的贪婪中心,当骏马般的崇高思想为肉欲的笼辔所制,当酗酒使大臣和宰相丧失了稳重和预见,当睡魔侵入思想的境界,最后,当一切人和卫士(mufradān)都醉倒和瘫痪,就在这时

    当黑夜过了三分之一,晨星越过旋转星空 【308】 ,

    以泰马思为首的一支由强悍武士组成的鞑靼军队,接近那些既无守卫,又无警戒的人。一桩怪事是:当合罕命绰儿马罕去消灭算端,并任命诸异密时,他转向泰马思 【309】 说:“众人中你将最后解决算端。”事情果真如此。行动谨慎,据信他们面前的敌人也有警戒守护,蒙古人像蚂蚁那样悄悄爬行。斡儿寒 【310】 发现敌人到来,立刻走到算端的枕边。算端在初睡中忘记

    事变可能发生在黎明。

    我在睡梦中做着美梦;

    比赶走睡魔、醒来时果实更甜。

    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再不怀疑全能真主的力量,清楚地觉察到,老天已牢牢抓住他的谋略的衣袍,智力犹如骏马驯服在命运的腿下;机缘弓弦上的策略之矢,没有击中目标就自行折断;灾祸介在他和安全之间,而且,他已在倒霉的驿站下马。不等到晚上,那不速之客在大清早就开怀畅饮,和平的神祇已准备离开。但是,这次的客人是勇猛的武士,因此主人知道该怎样消除酗酒引起的头痛。他要来凉水淋头,好像表示他已经使发热的头脑清醒过来,同时心如铁匠炉般火烧,眼似破壶般滴水,他带领几名随从,万分悲痛地出发,向他的帝国主妇告别,宁去收割他的运道的田地。

    倘若夜神的眼睛暂时望着我们,

    那我们应该把这当作是好事。

    青春之日啊,愿你的夜晚愉快!

    你和我都将看到那最后的审判日。

    算端率一小队人出发时,他命斡儿寒不要移动他的御旗,并进行抵抗,等他走远。服从算端的命令,斡儿寒无力地挣扎片刻,便逃走了,蒙古军把他当作算端,像老鹰那样追击他。他们发现少了他们的主要对象(pāi az dast dāda and va pai girifta),便返回营地,把那里的将官、军士、朝臣斩首,使他们成为蝇食狼肴。虚荣的凤凰在人们的狂傲头脑中产卵,在孵育出快活的雏凤后,开始产一枚鸡蛋。他们对这瞬息人生抱有的一切幻想,现在都化为尘土,他们的生命之裳被毁灭之齿撕得粉碎。如果他们从前像大熊星 【311】 (bantā-an-na sh)那样给捧得老高,那现在他们确实不过是给沙泥作巢穴的死尸(abnā-an-na sh)。

    古老的轮回如此周而复始;

    时而像一张弓,时而像一支箭 【312】 。

    它时而是爱情和美酒,时而是仇恨和鸩毒,

    这就是旋转的天轨。

    那已故的算端,达不到他的愿望————

    怀着一颗被人世的残酷和痛苦弄碎了的心,

    依然感到恐惧,

    转身上道。

    如果苍天就是这样遵守信约,那它扮演暴君又该怎样?然而,人们把这布满罗网的地方叫做“人世”,把灾难的陷阱叫做“时光”,犹如他们把伤痛的中心称作“心脏”,把思虑的所在称作“灵魂”。

    啊,你和我的身子完全合而为一,

    分不清忧伤者仅仅是我,或者是你。

    忧伤敲着心儿的门。心儿喊:“进来!

    身子没有分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不相信任何时代曾遭受

    我们在世道变化中受的苦难。

    这不是休生养息的时代;

    它是灾难的季节,艰苦的年头。

    世界之王命里遭磨难,

    人间因此充满了不幸和骚乱。

    仁者哪,须知这不幸和骚乱

    仅仅是老妇人的悲哀。

    令人惊异不止的怪事是,

    我们把事变归咎于时间,

    虽然他被允许讲话,但当他戴上口罩时,

    我们用责骂去攻击他,

    既然万物注定要跟死神打交道,

    难道他不快快向前? 【313】

    算端结局如何,说法纷纭 【314】 。有人说,进入阿迷德 【315】 (Amid)山后,他在某地扎营过夜,一群曲儿忒人起意要抢他的衣服,就向他的胸膛戳了一刀,不知道他们干些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们捕获了什么猎物。这是不足怪的:哪儿的凤凰都要在枭爪中受虐待,哪儿的雄狮都要跟野犬搏斗而受罪。现在,这事被发现的过程如下:那群曲儿忒人 【316】 穿他的衣袍进入市镇,他有个部下认出这是他的衣服和兵器;于是,阿迷德的君主得知情况后把曲儿忒人处死,下令挖个墓穴,把据认为是算端的一名遇害者埋在里面。但是,另一些人说,这是他的扈从随身携带的衣服,穿着破衣的算端则听从一个苏菲教徒的召唤,流浪在伊斯兰的国土和民族中。不管怎样,结局总是:遭受这冷酷无情的人生打击后,他离开了尘世。

    若干年后,百姓中出现谣言,说有人在某个地方,特别在伊剌克,看见了算端,于是,伊剌克的丞相,帖必力失 【317】 (Tabrish)的舍里甫丁·阿里(Sharaf-ad-Din Ali)就对此事严加一阵追查;一次又一次,喜讯传遍城乡,说算端在某城或某地出现。

    在633/1235-1236年,兀思通答儿 【318】 有人谋逆,自称是算端;因此他名扬四海。成帖木儿任职时,蒙古诸异密派几个曾见过和知道算端的人,去辨认这个家伙。他因撒谎而被处死。

    652/1254-1255年,一队商人来到乌浒河岸。其中一人告诉舟子,称他自己是算端扎兰丁。他被逮捕,事情受到查询。他坚称自己是算端,至死不改口。有许多这类的疯狂事。

    简言之,这些谣传和消息都毫无用场。“除真主自身外,万物将毁灭!裁决之权属于真主,汝等将复归于主!” 【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