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张端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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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耳》二集续成,余谪八年,强自卓立,惟恐与草木俱腐。著书垂世,又犯大不韪,志非抑郁而怨于书也,又非臧否而讽于书也,又非谲怪而诞于书也,随所闻而笔焉,微有以寓感慨之意。而渡江以来,隆、绍间士大夫,犹语元符、宣政旧事,淳熙间士大夫,犹语炎隆旧事,庆元去淳熙未远,士大夫知前事者渐少,嘉定以后,视宣、炎间事,十不知九矣,况今端、淳乎?使《贵耳集》不付子云之覆酱瓿,幸也。淳祐四年十一月八日,东里张端义书。

    绍兴三十二年,寿皇登极,诸路帅臣监司郡守进贡,总数为金约百五十两,为银约一十九万一千七百六十三两有奇,为绢约三万四千五百匹,为马约五十匹。此许及之谏稿内载。

    契丹有玉注碗,每北主生辰称寿。徽考在御,尝闻人使往来,知有此注,意甚慕之。自耻中国反无此器,遂遣人于阗国求良玉,果得一璞甚大,使一玉人为中节往辽,觇其小大短长,如其制度而琢之。因圣节,北使在庭,得见此注,目睨之久。归辽,首问玉注安否,北朝始知中国亦有此注。女真灭辽,首索此注,及靖康金人兴师,亦索此注,与辽注为对,今又不知归蒙古否?高宗南渡,有将水晶注碗在榷场交易。高宗得之,泣下云:“此哲庙陵寝中物也。”

    太后谥圣字者,垂帘典故,用四字谥,慈圣光献曹后、宣仁圣烈高后、钦圣献肃向后、昭慈圣宪孟后、宪圣慈烈吴后、恭圣仁烈杨后。章献明肃刘后,保佑仁宗,十二年之政,诸贤在朝,天下泰和,谥不及圣字。或者议有玉泉长芦之谶,起于侧微,更于深知典故者订之。章献属疾,语于仁宗曰:“愿与祖宗同日为忌。”三月二十九日上仙,乃太宗大忌,后仁宗亦同。前为翁妇,后为母子,此亦国朝之异事。

    孝庙在御,北使进国书,必起御座三步,中贵取进。忽贺正使至殿上,去御座数十步,必欲屈万乘亲临。移时不决,知阁王抃忽撒起国书云:“驾兴。”北使失仪,而孝庙喜王抃之机捷。孝庙圣语云:“在朝无一人乞斩北使者。”毗陵丁逢,以选人上书,乞斩北使不执臣礼,以存中国之体。孝庙大喜,即改京秩。

    京师大相国寺有术士,蜀人,一命必得千,隔夕留金,翼朝议命。显肃后父郑绅贫无藉,有侄居中,在太学为前廊,侄约叔同往议命。叔笑曰:“何不留钱沽酒市肉耶?”强之乃往,如其所约。术士先说绅命,只云异姓真王;再云居中命,又云亦是异姓真王,因前命而发。绅以后贵,积官果封王;居中作相,亦封华原郡王。外戚生封王爵者,自绅始。

    寿皇在御,秀邸凡有差除,未尝直降指挥,于差敕内,必首称面奉德寿皇帝圣旨除某人,至今秀邸差札可考。

    祖宗典故,同姓可封王,不拜相。艺祖载诸太庙,独赵忠定特出此典故,《随笔》却称云:“不受相麻而除枢密使。”三洪家素知典故者,亦及此未晓也。

    本朝年号,或者皆曰有谶纬于其间。太平,有一人六十卒字,太宗五十九而止。仁宗、刘后并政,天圣,曰二圣人;明道,曰日月同道。徽宗崇宁钱上字,蔡京书崇字,自山字一笔下,宁字去心,当时有云:“有意破宗,无心宁国。”靖康,曰十二月立康王;嘉泰,曰士大夫皆小人,有力者喜。

    宣仁太后劝神庙不可轻用兵,当以两国生灵为重,纵使获捷献俘,不过主上坐正殿受贺而已,生灵肝脑涂地万万矣。此真女主尧舜,神庙自此兵议少息。

    本朝四帝亦有吉符,真宗即“来和天尊”,出杨砺之梦,载诸国史。祥符崇尚道教,建立宫观,专尚祥瑞。王钦若献芝草八千一百三十九本,丁谓献芝草三万七千余本,独孙奭不然其事。真宗久无嗣,用方士拜章帝所,有赤脚大仙辞之久,玉帝云:“当遣几个好人去相辅赞。”仁宗在禁中,未尝尚鞋,惟坐殿方尚鞋袜,下殿即去之。庆历诸贤,皆天人也。徽宗即江南李王,神宗幸秘书省,阅《江南李王图》,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继时徽宗生,所以文彩风流,过李王百倍。及北狩,女真用江南李王见艺祖时典故。高宗,韦后生,徽宗梦钱王再三乞还两浙,梦觉,与郑后言:“朕夜来被钱王取两浙甚急。”郑后奏云:“昨夜韦后诞高宗。”及建炎渡江,今都钱塘,百有余年,岂非应乞两浙之梦乎?

    《夷门志》载,宣和间,禁中有物曰“”,块然一物,无头眼手足,有毛如漆,中夜有声如雷。禁中人皆曰“来”,诸阁分皆扃户,徽庙亦避之,甚至登上金坐。移时,或往诣嫔妃榻中睡。以手抚之,亦温暖。晓则自榻滚下而去,罔知所在。或宫妃梦中有与朱温同寝者,即此也,或者云朱温之厉所化。《左传》云:“豕人立而啼。”未必诬也。

    孝庙将授受于光庙,择正月使人离阙选日,讲行大典。孝庙与周益公云:“二月一日日蚀,避正殿未满旬日,有此典故,恐非新君所宜。朕自当之,俟日蚀后别择日。”外廷俱不知之。太子春坊姜特立来谒益公,云:“宫中已知人使离阙廷,便讲授受之典,寂然不闻。”益公正色答云:“朝廷大事,外廷岂可预闻?恐非春坊所当言。”自此谮言先入,益公相光庙,不数月而免。今平园有光庙御书跋语,载之甚详。

    孝庙欲除张说签书枢密事,在廷诸儒力争,孝庙一日盛怒,与周益公言:“朕将用花臂膊者为枢密使。”益公答云:“臣敢为天下倡。”秘书省正字沈瀛当轮对,一奏札荐张说,反不称旨,即自免。周益公后至宰辅,沈正字止如此。识见浅深,亦足以卜前程远近。

    寿皇一日过南内,有唐突人通州高楠,在望仙桥里山呼。寿皇止辇,问理会何事?奏云诉分。即时降旨送棘寺。寿皇取案牍自阅,内有一台官贻书,即时国门吴邑令赵善宣却金不受,特转一官,讼无半月而决。寿皇断狱,如此圣明。

    萧鹧巴恭奉孝庙击球,每圣语许除步帅,久不降旨,孝庙亦以北人不欲处三衙。忽鹧巴醉中语侵孝庙云:“官家会乱说,许臣除步帅数次,久不降旨。”孝庙怒,送福州居住。居数月,德寿忽语孝庙云:“萧鹧巴如何不见?”孝庙举前说奏知,德寿云:“北人性直,官家不当戏之。”唤取归来,德寿赐钱五千缗,仰福帅津遣赴阙,仍旧还职。及德寿发引日,鹧巴号哭于路欲绝。北人归顺本朝,真终始而不变者也。

    秦桧一日瞻高庙天颜不悦,奏云:“何事上劳圣虑?”答云:“郊祀匹帛,阙五百万支。”“散臣当为陛下任此事。”忽一日奏云:“乞禁中赐臣酒四金壶,将某日宣赐。”秦约张、韩二将来议事,自朝至午未间未得谒入,但见中使宣赐御酒来,心愈惑且惊。移时,秦与张、韩进,并不发一语,忽云:“御前赐酒,同饮一杯。”张、韩奉卮战栗不敢饮,秦先取酒饮一勺,少定缓云:“主上要与二将各假一千万缗,以奉郊祀,祭毕后拨赐。”张、韩谨奉令,奏知高庙,得旨止假五百万缗。首当是秦会之。

    孝宗末年,宰相奏试馆职,圣语云:“可求二人,远方人试。”吴腊,字德夫,潭州人;项安世,字平甫,荆南人。后德夫为四川宣谕使,曦变化息,安丙新有复蜀之功,声势赫赫。德平时轻财重义,适德诞日,安致馈玉带一条,直数千缗。与幕属宴,有一客云:“安相公玉带可得观否?”德夫发匣而示之,客抚之良久,德夫取酒来,举带为客寿。安闻之,始服其量。德夫归自蜀,至归峡间泊舟,呼其主帑者,可具随行信匣数来,近得四千枚,乃与诸客言:“某入蜀之初,诸处致馈,本不欲受,恐以某绝。物受之未尝启封,行归田里,何以见亲旧?四方书来,或从婚葬见告,某未有以应之,今得策矣。”呼书吏来写掩帖,某人几掩几匣,但不必问其物,亦赌采耳。弟道夫至,首询其兄,出蜀何以伏腊计。德夫举余掩匣与之。德夫一世伟人,凡所举动,必异于人如此。

    刘岑,字季高,官至侍郎。高宗时召从臣,未达时贫甚,用选官图为下饭,饥时以水沃饭,一掷举一匙,如此苦淡。常云:“不曾为小人事,下棋时未能不为小人也。”能知人缓急,在朝凡受人所托事,了无书,但与来介云:“传语官人,说事已了,不及作书。若得书,则事未了。”诸朋友多以不得书为喜。帅维扬日,有一旧同官之子,以父未葬为请。季高戚然兴念,扣之买山几何,砻甃几何,缁黄不须问。其子历历具陈。“此某之责,吾友且留相伴。”密使一亲信人,斋数百缗往其家,买山办其终事。两月亲信人回,始与其说丧已举矣,子无虑,方遣其归。季高与人说:“观子之气太爽,得钱必不从亲为重,此一事不了,终为吾辈累,不若留此而毕其事,先友之志酬矣。”吁!季高真急义人也。今之视座主之子孙,邈若路人,况同官之子乎?

    荆公在钟山读书,有一长老曰:“先辈必做宰相,但不可念旧,恶改坏祖宗格法。”荆公云:“一第未就,奚暇问作宰相,并坏祖宗格法,僧戏言也。”老僧云:“曾坐禅入定,见秦王入寺来,知先辈秦王后身也。”

    武后亦女中之秦政也,有三数事不可泯没。造一十八字,埊为地,为臣,曌为照,圀为国。郑渔仲云:“皆有所祖。《篆文纂》中埊字,出《战国策》。《孔子庙堂记》,欧阳询书,有大周额,价十倍于无额。释氏《华严经序》:‘天册金轮皇帝御制。’即武后也。”

    京下忽阙见钱,市间颇皇皇。忽一日,秦会之呼一镊工栉发,以五千当二钱犒之,谕云:“此钱数日间有旨不使,早用了。”镊工亲得钧旨,遂与外人言之。不三日间,京下见钱顿出。此宰制天下之小术也。

    建炎之初,敌势未宁,讲和之使来,必烦百官郊迎其书。在廷失色,秦相恬不为意,尽遣省部吏人迎之。朝见使人,必要褥位,此非臣子之礼。秦相待之甚当,是日朝见,殿廷之内,皆以紫幕铺满,北人无辞而退。

    澹庵有《荐贤录》,首章谓上欲求诗人,遂荐十五人,以王庭珪为首,晦翁亦以能诗荐。此时伊洛之学,未甚专门也。

    太学有鼓占云:“无火灾,不出宰相。”开禧陈自强相,端平郑清之拜相,丙申火,焚太学棂星门,鼓占不验矣。又有鼓占云:“此非宴游之地,乃是多文之所。”学中燕未尝来巢,蚊独多他处。

    《中庸》、《大学》二书,朱文公或问解说,学士书生以为理学之祖,或者云出于汉儒之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与《易》之《系辞》云“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句法何异?《子路问强》一章,恐非子思之言。如“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仲尼曰:子思,孙也。岂有孙可称乃祖之名之字乎?《大学》在明德,在新民,致知格物,治国平天下,倒大功用。后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文汉儒之言杂入也。

    大灵豆,华山陈抟有灵豆,服一粒四十九日不饥,筋力如故,颜色若婴儿,世罕得服之者。

    华山陈真人而隐于睡,小则亘月,大则几年,方一觉。冯翊羽士寇朝一事处士,得睡之大略,还全神观,唯睡而已。小童刘垂范往寇,其徒以睡告。刘坐寝外,闻鼻鼾之声,雄美可听,曰:“寇先生睡有乐,乃华胥调。”“既有曲谱,记如何?”刘以浓墨涂满纸,题曰《混沌谱》。

    张乖崖自成都召还,华山寄陈抟诗云:“世人大底重官荣,见我西归夹道迎。应被华山高士笑,天真丧尽得浮生。”

    种放往见陈希夷,希夷曰:“君当富贵,名闻天下。”又希夷尝为卜葬地于豹林谷下,不定穴。既葬,希夷见之云:“地固佳,而稍后,世当出名将。”其侄世衡,果为名将。

    《谈苑》云:陈抟,字图南,唐谯郡人,不第,隐武当山,辟谷炼气。后居华山云台观,闭门高卧,经月方醒。太宗召之,雍熙初赐号“希夷先生”。

    《邵氏闻见录》:抟,长兴中进士,有大志,隐武当山。常乘白骡,从恶少年数百,欲入汴州,中涂闻艺祖登极,大笑曰:“天下定矣。”遂入华山居焉。

    钱若水谒陈抟求相,约曰过半月来。至期,陈邀入山斋。山中一老僧拥衲附火,钱揖之,僧开目而已。默坐久之,陈问僧曰:“如何?”僧摇头曰:“无此等骨。”陈语若水曰:“吾见子神观清粹,谓可学神仙。余见之未精,不敢奉许,决之老僧。渠云子无仙骨,但可作贵公卿,亦急流勇退。”僧即麻衣道者。

    真宗忽问陈抟国祚灵长之数,陈奏云:“过唐不及汉,纸钱使不得。”已先知纸钱之谶。

    太宗谕陈抟往见诸王,至寿王邸即回云:“寿王门下皆将相。”张耆、夏守赟、杨崇勋,皆登枢府。

    《左传》云:“取郜大鼎,纳于太庙,非礼也。”《谷梁传》云:“名从主人,物从中国,故曰郜大鼎也。”《公羊传》云:“器从名,地从主人。”

    楚有材,晋实用之。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楚师宵溃,楚失华夏,析公之为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鄙,彭城之役,楚遇于靡角,楚师宵溃,楚失东夷,雍子之为也。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通吴叛楚,至今为患,子灵之为也。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鄢陵之役,楚师大败,楚失诸侯,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注曰:“言楚亡臣多在晋。”

    表著,叔向曰:“朝有著定,会有表,文有襘,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定十五年,邾子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夏,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

    石言于晋,师旷曰:“石不能言,或冯焉。”晋方筑虒祈之宫,叔向曰:“是宫也,诸侯必叛,君必有咎。”唐开元龙池《圣德颂》石自鸣。《春秋传》:“怨讟动于民,有非言之物而言。”广明元年,华岳庙玄宗御制碑,隐然有声闻数里。刘曜时,石言于峡。永嘉五年,石言于平阳,怀帝蒙尘。建兴五年,愍帝蒙尘,石言于平阳。宣和间,艮岳成,朱勔进太湖石,有大者数千人辇不动。徽考云:“此石必要官爵。”遂封为大将军,赐金带,横于石上,石始辇动,何异石言也。

    雨雹罪藏冰,缪矣!此申丰答季武子之问。

    叔向曰:“有《谗鼎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服虔曰:“疾谗之鼎,明堂位曰崇鼎。”一云:“谗者地名,铸于甘谗之地。”

    吴子札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注云:“吴地贵缟,郑地贵纻。”

    宋公杀世子座传,惠墙伊戾告太子将为乱,与楚客盟。公囚太子,太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日中不来,吾知死矣。”按,僖公五年,晋献杀世子申生,一百九年,杀世子二,晋、宋之君皆暗。秦用赵高,杀扶苏。汉信江充,戾园亦缢。汉安帝信江充,废顺帝。唐宗以武后杀三世子。明皇听李林甫,杀太子瑛。文宗信刘楚材,太子永暴薨。昭六年,宋寺人柳怨华合比,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纳亡人华臣,盟于北郭。”公初信戾而杀世子,后信柳而逐大臣,宋之寺人,能用牲为盟书以诬人,为可畏也。

    《传》曰:“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之地一同。”注云:“一圻方千里,一同方百里。”

    《春秋》云:“宋华合比出奔卫。”按,秦任赵高,杀世子扶苏,诛大臣蒙恬、李斯辈,秦亡。汉元帝任恭显,杀萧望之、张猛。安帝任江京、樊丰,谮废顺帝。桓帝任单超、徐璜等,杀李云、杜众,权归宦官,致党锢之祸。灵帝以张让为父,赵忠为母,任侯览、王甫、曹节、段珪,杀太后,诛李膺、陈蕃,黄巾大起。至小黄门蹇硕作元帅,袁绍乘中外之愤,尽诛阉人,汉亦亡矣。宋魏以降,不可具书。唐眀皇任高力士,虽将相亦厚结之。肃、代以后,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吐突承瓘、窦文场、王守澄,牒陈洪志、仇士良、田令孜、刘季述之辈,毒乱宗社,擢发不足以续其罪。续字必有来处。

    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谦。明夷,日也。日之数故有十时,亦当十位,自王而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注云:“日中当王,食时当公,平旦为卿,鸡鸣为士,夜半为皂,人定为舆,黄昏为隶,日入为僚,晡时为仆,日昳为台。日之数十,自甲至癸,日中盛明,故以为王。”

    晋梦黄能曰:“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能,入于羽渊。”注作熊。贾逵曰:“熊,兽也。”《说文》:“似豕,山居冬蛰。”《释鱼》云:“鳖三足曰能。”《汲冢琐语》云:“平公梦见赤熊。”《国语》曰“梦黄熊”。

    郑裨灶曰:“妃以五成。”注云:“陈,颛顼之后,故为水属。火畏水,故为之妃。火,心星也,水得妃而兴,陈则楚襄妃,合也。五行各相配合,得五而成五,及鹑火,火盛水衰。”

    季氏介其鸡,郈氏为之金距。介者,捣芥子播其羽也,或曰以胶沙播之,为介鸡。郑氏云:“介,甲也,为鸡着甲。”庄子云:“纪渻子为王养鸡,及十日,复望之,似木鸡。”唐明皇好斗鸡,贫者或弄木鸡。帝生酉岁,斗者兵象。

    周索戎索。索,法也。《书》序云:“九丘八索。”即此索也。

    定四年,分鲁公以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繁弱,弓也。

    朱晦翁、王伯昭《琴说》:琴大弦散,声中黄钟,二太簇,三仲吕,四林钟,五南吕,六黄钟,七太簇清。若按中徽,其所中之律为如此,则是专以黄钟为宫,不复可遗想矣。今世所传琴曲五调,余尝以音律考之,皆仲吕一均也。宫调乃仲吕,余调仿此。夫仲吕,四月之律,万物长养之时,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其此之谓乎?后人增为七弦,乃加其清声,此段说仲吕一均,又与前说不同。均字,郑渔仲《书略注》云:“作韵也。”

    司马公语元城曰:“因看《三国志》,识破一事,曹公平日之奸,至此尽矣。临死作遗令。令者,世之遗嘱也。操之遗令,谆谆数百言,下至分香卖履之事,家人婢妾,无不处置。独禅代之事,此子孙自为,吾未尝教为之。实以天下遗子孙,自享汉臣之名。奸雄虽死,亦有术也。操夜卧圆枕,啖野葛尺许,饮酖酒至一盏,恐人报己,扬此声以诳人,遗令又扬此声以诳后世。”

    高祖戚姬,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废嫡立少。张子房得画计,厚币迎四皓,怪问何为者,四人各言其姓名。上惊曰:“吾求公,避逃我,今何自从吾儿游乎?”曰:“今闻太子恭敬爱士,故臣等来。”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指示戚姬,我欲易之,彼四人为之辅,羽翼已成,难动摇矣。良之为太子也深。唐太宗、建成、元吉有隙,以秦府多骁将,密以金银器结尉迟敬德,智略之士可惮者,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尉迟敬德。已而秦王竟以兵杀建成、元吉。太宗同高祖取天下,风响气焰,岂建成、元吉所可当?诸将勇武,皆乐为用,使汉太子有尉迟敬德,事未可知。唐太宗有四皓,建成、元吉必不死矣。

    唐武德四年,太宗作文学馆,召名儒十八人为学士,皆用隋之旧臣。杜如晦,隋进士;房玄龄,隋羽骑校尉;储秘书、于志宁、苏世长,王世充右仆射;薛收,隋侍郎道衡之子;禇亮,陈后主召试为薛举黄门侍郎;姚思廉,陈吏部蔡之子,仕隋为史官;陆德明,陈大建中,后主为太子,集名儒入讲;孔颖达,隋大业明经高第,授博士;李元道,未详;李守素,隋末依王世充;虞世南,陈灭入隋,大业中秘书郎;蔡允恭、颜相时,无传;许敬宗,正观中除著作郎,后在《奸臣传》;薛元敬,隋部侍郎之子;盖文达,时与孔颖达专门受业;苏勖,无传。此唐皆用陈、隋旧人,置之文学,是以尊崇之,使之究其用之勿疑也。本朝太宗取诸国有名之士入弘文馆修书,如《太平御览》、《太平广记》,皆徐铉、陶谷之笔,是亦祖唐之遗意。

    盗亦有道,黄巢后为缁徒,曾住大刹,禅道为丛林推重。临入寂时,指脚之下,有“黄巢”二字。侬智高,虽邕州溃,即逃往外夷。方腊旧名朕此,童贯改曰腊,后亦不知所终,就擒者非腊也。

    薛道衡“空梁落燕泥”之句,诗名《昔昔盐》,十韵,乐苑以为羽调曲。《玄怪录》载籧篨三娘唱《河鹊盐》曲,又有《突厥盐》、《黄帝盐》、《白鸽盐》、《神雀盐》、《疏勒盐》、《满座盐》、《归国盐》。唐诗“媚赖吴娘唱是盐”,“更奏新声利骨盐”,谓之盐者,吟行曲引之类,《乐府解题》谓之《杖鼓曲》也。

    郑渔仲《通志总序》,不取班固作。西汉自高祖至武帝,凡六世之前,尽窃迁书,不以为惭;自昭帝至平帝,凡六世之后,资于贾逵、刘歆,复不以为耻。有曹大家终篇,则固之自为书也。司马谈有其书,而司马迁能成父志;班彪有其业,而班固不能读父书。固为彪之子,既不能保其身,又不能传其业,其为人如此,安在乎言为天下法?

    郭尚贤,耽书落魄,自阳翟尉致事,尝云服饵引导之余,有二事乃养生之大要,梳头、浴脚是也。尚贤曰:“梳头浴脚长生事,临睡之时小太平。”

    章子厚,元和初帘前争事无礼,责出知汝州。钱穆父行词云:“怏怏非少主之臣,悻悻无大臣之节。”子厚后见穆父,责其语太甚,穆父笑曰:“官人怒杂职,安敢轻行杖。”

    马子方作守,令幕下黄次山作启与庙堂,不入意,自改云:“方四十九之年,买臣自知其将贵;当乙巳之岁,渊明已赋其归来。固不敢自比于古人,欲以此折衷于夫子。”黄大服。

    建阳孟贯,献诗于世宗,遂联九品。有《药性论》,其略曰:“性既感摄,体从变通。浮萍作杨花之义子,红苋为跛鳖之还丹。吴盐治饐,秦麝去疳,断可识矣。”

    逊道者,明水开山第一代,通慧入定,片时便知未来已往。有一士人,志诚恳请问自己功名,逊答云:“待老僧及第时,公也及第。”其人以为戏己,大不乐而去。后二十年唱第殿廷,期集所拜黄甲,推最少者拜年高者,问者适当年高选,众推一少年者,即逊道者,名李弥逊,状貌与前身无异。其人大惊,急往西江明水问逊道,已迁化,年月即弥逊所生之年月。二十七年中书舍人,二十八岁见圜悟,云逊师兄错了也,公不觉潸然泪下。二十八岁便致其事,年六十余坐脱而逝,珏、琪,皆孙也。

    皎如晦请一村僧住长芦疏云:“这般梵刹,顾非些少丛林;个样村僧,岂是寻常种草。要得门当户对,还他景胜人奇。一公长老,生铁面皮,泼天声价。尽大地捏成院子,未称全提;将河沙却作衲僧,不消一喝。且看大光菩萨面,样却朵根尊者家。来撑没底船,击起芦花千尺浪;全提末后句,祝延玉叶万年人。”

    丹经亦道家流,始于离,修养起于离坎。离中虚,坎中满。二阳中有一阴,坎水也;二阴中有一阳,离火也。离火中有水,坎水中有火。郑渔仲亦云:离中有真水,坎中有真火,水火二性相济为用。运于一身亦然。心为离,肾为坎,心火下水济肾,肾水上火济心,此母子胎养法。丹诀以辰砂煅出水银,砂属离,水银即真水;以水银炼成灵砂,水银坎,灵砂即真火。要知内外交养法,不出此坎离。成都道人亲说此妙术。

    谢道人,嘉州洪雅人,尝赋《苕帚》诗:“扫此图清净,愈扫愈不净。欲要扫教净,放下苕帚柄。”在彭州葛仙治洞中坐,多有蛇缠身,三五日不去。移上深山中打坐,忽一日,以青褐寄观主“我去矣”,数日不知何往,倚大石而逝。观主瘗之。是日有一老,持谢道人简来取青褐,老云:“偶相遇在阆州。”始知其尸解矣。

    杨青,不知何许人,自云从军遇异人,来隐南华山中,以缚茅为荸笼,饮食寝处其间;又当虎狼蛇虺出没之地,虽三更亦归,风雨不渝。

    月湖何文昌异,为广幕,校文惠州,因游罗浮。至大石楼,遇黄野人,一见便言做得尚书。年九十,袖出一柑分食之,月湖由是清健无疾,后果如其言。或云黄野人有云篾,长三尺余,止一节,授一篾于月湖。问其孙,未尝有之。

    尝闻老儒言,汉之《周易》,不以乾坤为首卦,然后知扬雄《太玄经》以中孚为首卦,即汉之《易》。邵尧夫云:“凡一代立国,必有一卦,一君亦有一卦,所谓大横庚庚是也。”

    尧舜授受相传,至禹传之子,东坡云:“尧舜虑天下也深,大禹虑后世也远。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舜命禹,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舍此别无他语。禹之传则曰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商书》则曰垂裕后昆,俾辅予尔后嗣,启迪后人。《周书》则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启佑我后人。《诗》云:‘干禄百福,子孙千亿,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文王孙子,有商孙子。’吁!尧舜之世,未尝有一语及子孙,则知天下乃天下之公器,天下共之。三代之后,子孙之念重,所以汤放桀,武王伐纣,周之平王东迁,子孙贤不肖可知矣。自秦汉以下,哀殇恭冲,悲夫!”

    《文选》,昭明太子之所作。昭明在梁时亦郁郁不乐,移此志于《文选》。考之集中,诸公负一世名者,皆不得其善终。班固、张华、郭璞、机、云、嵇康、潘岳、谢灵运辈,尝读其诗,感怆之言,近似鬼语。屈原《离骚》有《山鬼》、《国殇》,良可哀也。

    戎州有蔡次律,家于近郊,山谷尝过之。小轩极洁,外种余甘子,因名味谏。后王子平《送橄榄于山谷》诗曰:“方怀味谏轩中果,忽见金盘橄榄来。想共余甘有瓜葛,苦中真味晚方回。”

    钱自汉以五铢行,王莽罢小大钱,改作货载之建布货泉,乃令民且独行大钱。后魏铸太和五铢,梁有东钱、西钱、长钱,周铸五行大布钱,一当十;又铸永通万国钱,一当十,与五行大布并行。唐铸乾封泉货宝钱,一当十。女真铸太和钱,一当十。端平铸钱,一当五,辇下置监,铸不及千缗,费用朝廷万缗,不一月罢。大钱皆非治世所当铸,大观、太和可以监也。

    岳与秦为世仇,每得秦氏一物,必曰贼秦。最有大利害处,总领百官,渡江以后秦会之收诸将兵柄时所建。岳肃之一为此官八年,有以此告,则曰君命也。则曰昔文及甫,潞公之子,曾除长平使者,力辞不受,先臣所争,不当有此官,子受之,是背父命,终不肯拜。岳失于不辞也。《吁天集》载建皇子,因激秦之怒,苗刘之变尚新领兵,突有此议,自蹈危机。岳引司马公作运使日乞仁庙建立皇太子事,拟非其伦。司马公儒者,岳勇将,道不同矣。

    张元、吴昊、姚嗣宗,皆关中人,负气倜傥,有古侠士志。《题崆峒》诗曰:“南粤干戈未息肩,五原金鼓又轰天。崆峒山叟笑无语,饱听松声春昼眠。”又云:“踏碎贺兰石,扫清西海尘。”《鹦鹉》诗云:“好著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入别人家。”张吴径之西夏,范文正公追之不及,独表姚入幕府,朝廷困西兵十余年,皆二人之力。姚《述怀》诗曰:“大开双白眼,只见一青天。”后六十年,有施宜生改名方,南人也,入大金,曾为奉使来朝。金主欲南牧,登北高峰,发一语云:“北风甚紧。”次年,金主来。开禧有柳虚心过北境,问其在南作何官,答云:“发两解博,不得一官。”北云:“尔今要作何官?”曰:“要做翰林学士。”北即授此官。凡嫚书之来,皆其笔也。

    王景文质,兴国人,在上庠公私试必魁。一日,试《文帝道德为丽论》,终日阁笔,欲袖卷出。方拟议间,忽有人曰:“天下之至美,吾心之至乐。”景文得之,一笔而就,果为魁首。其豪放不可及,有“何处难忘酒,蛮夷太不庭。有心扶白日,无力洗苍溟。豪杰将斑白,功名未汗青。此时无一盏,壮气激雷霆。”又“何处难忘酒,奸邪太陆梁。腐儒还有郦,好汉总无张。曹赵扶开国,王徐卖靖康。此时无一盏,泪滴海茫茫。”“何处难忘酒,英雄太屈蟠。时违聊置畚,运至即登坛。梁甫吟声苦,干将宝气寒。此时无一盏,拍碎玉阑干。”“何处难忘酒,生民太困穷。百无一人饱,十有九家空。人说天方解,时和气自丰。此时无一盏,入地诉英雄。”曾入张魏公幕,有《雪斋集》。《何处难忘酒》四篇。

    诗句中有“梅花”二字,便觉有清意。自何逊之后,用梅花不知几人矣。林和靖八首梅诗,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可谓绝唱。有作听角词:“五更角里梅花调,吹落梢头那个花。”又有云:“小窗细嚼梅花蕊,吐出新诗字字香。”杜小山云:“窗前一样寻常月,才著梅花便不同。”“绿窗昨夜东风少,开遍梅梢第一枝。”“半夜梅花入梦香。”“玉人和月嗅梅花。”“纸帐梅花醉梦间。”“夜寒无可伴,移火近梅花。”“惆怅后庭风味别,自锄眀月种梅花。”

    鹭鸶,一名舂锄,《尔雅》注:“行如舂锄。”山谷亦有诗,独雍陶一联,曲尽写物之妙。“立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以属玉为鹭鸶,非也。

    张冠之名甫,号易足居士,有文集十卷,多从于湖交游,豪放飘荡,不受拘羁。淳熙间,淮有三士:舒之张用晦,和之张进卿,真之张冠之也。《寄荆南》诗:“余生自判一虚舟,未审寻诗慰客愁。梅欲飘零犹酝藉,柳才依约已风流。关心弟妹无黄犬,入梦江湖有白鸥。别后故人相念否,东风应倚仲宣楼。”

    雉山周宗圣师成,霅之长兴人,少年秀丽,读书善记,议论古今,落落可听。有诗高远,爱作《选》格。有《梅》诗曰:“采采芳梅枝,琐碎白云姿。在山千花怨,出山百鸟啼。操持思所寄,转趾述所思。清披太始风,寒应太虚月。一日拂人衣,三岁香不歇。”仕不得志,晚年若有所遇,如游仙散圣之徒。

    徐肇祀其先人曰:“当夜半可祭,盖俟鬼宿渡河之后。”翟公巽作《祭仪》十卷云:“或祭于昏,或祭于旦,皆非所。以鬼宿渡河为候,而鬼宿渡河之后,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俟之。”叶少蕴云:“公巽博学多闻,援证有据,必不妄发。”惟洪文敏不然其说,但载牛女渡河之说,用少陵诗;或者又曰:“鬼渡萧关则祭。”二者当与知礼者质之。

    《诗序》曰:《国风》、《雅》、《颂》,分为四诗,以元城公言之,四诗自是四家,《鲁诗》本之申公,《齐诗》本之辕固,《韩诗》本之韩婴,《毛诗》本之毛氏。汉四家诗各有短长,如《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正大夫刺幽王也。”首云“雨无其极,伤我稼穑。浩浩昊天,不骏其德。”今未见申、辕、婴诗久矣。《韩诗》有四十一卷,庆历中将作簿李用章序之。《毛诗》在四诗中之一诗也。

    黄州黄陂县有李藏器一军,朝廷养之既久,初无他心,因赵文仲与杨伯洪交承之间相失,密与王旻谋,说尚全作乱,初意不过撼扬之下自安耳。黄陂北军初未尝有叛志,生计差丰,重离土,王旻无以复命。一夕呼千人窜投德安,王昊开门纳之,又出数千人与干都统战。李虎自淮东来,文仲出五十里迓之,独与李虎并辔而行,谋灭王旻之口。虎至,即调王旻往均州,去未数日,王旻复回。王旻寨栅尽为虎军所占,王旻军犹此扰扰。虎、旻二军互争于市,文仲弹压不定,呼王旻来议事,李虎就马上杀之。南北两军巷战纵火,文仲见事势急,弃城宵遁,李漕全家死,见任官死者数人,城中之火近旬不灭。呜呼!怀相嫉之心,稔天之祸,借兵权而修私怨,朝廷何负耶!

    杨伯洪知黄州,忽一日早饭,觉有薄荷气,食之后疑。素养白鸡黑犬,就其内饲之,鸡与犬俱毙。有孙来前,以匙数粒食之,晚亦毙。杨始惊,急服解毒药,呕血数升。遂将庖者鞫之,乃云童德兴授其药。庖则荆湖制司人,复改为饭局,童谕之,药不验,当以薄荷可发。朝廷知之,差中使赍金器宣赐,兼抚问伯洪。引庖者对中使自白本末,中使亦惊。复奏童德兴赴召,虑事觉,先饮药而卒。

    《礼》云:“私讳不出门,二名不偏讳,临文不讳。”韩文公《辩讳》一论,其说详尽。近年以来,士大夫之避讳,自避于家则可,临官因致人罪则未可。赵清之父名不陋,使客吏整一漏处,呼而问之,答曰:“今次修了不漏。”遂黥客吏。赵文仲在楚,赵倡家初至,问其何来,答云:“因求一碗饭方到此。”赵怒及其己名,又及其父名,立斩之。陈立道知宁国府,有新司法饶州人,初参,问其何往,答云:“在安仁县寓居。”径入,大恸于家庙。属吏辄称先世之名,为司法旁皇失措,即寻医而去。杨煜之父名王休,同乡有老儒王休,合改选,郡吏不敢呈拟,数年不调,后郑昭文当国,始得改秩。王立之父名蒙,凡仕宦处,必有一客吏先言,相见时切莫道及蒙字,丁宁再三。可怪习尚如此,但未能各家自刊《礼部韵略》耳。

    尝读《樊哙传》,有贩缯屠狗之徒,能取公相之位,深切喜之。宁考在位三十年,主上在御二十年,通十八举,取士九千人,今为朝廷任事者皆无科目人。奉使王楠免,铨使薜及大法过府,许国白身人。赵拱、澄观之徒,赵范、赵葵并不曾铨试。全子才白身人,王夬亨、彭大雅、余玠曾发解,贾涉、曾式中、何元寿、李曾伯皆任子,下有姓名官职不称者不载。

    建业间,园丁种梨曰“蜜父”,种枇杷曰“蜡儿”。新罗使者多携松子赂公卿家,问其名,有“玉角子”、“龙牙子”。

    瓜最盛无如燕、赵,车骋担列,道路俱香。彼人云:“未至舌交,先以鼻选。”

    闽士赴科,吴人赴调,各以乡产自夸。闽曰“荔支”,吴曰“杨梅”。有题壁曰:“闽乡玉女含冰雪,吴郡星郎驾火云。”

    古今治天下各有所尚,唐虞尚德,夏尚功,商尚老,周尚亲,秦尚刑名,西汉尚材谋,东汉尚节义,魏尚辞章,晋尚清谈,周、隋尚族望,唐尚制度文华,本朝尚法令议论。

    耿南仲作广东宪,过梅岭,宿次水驿,读书听蛙鸣,厌之,使虞侯传语,其声愈闹。用纸作钉缄其口,蛙覆死,不受虞兵传语;蛙仰死,即是虞兵不曾传语。明日视之皆仰死,至今沙水无蛙。

    名山大川皆有神司之。浔州一土神,并无土偶像,但有一木主,长五尺余,半在地,书云“唐御史李伯行”。殿上庚艮罗列,无一敢擅取者,立见报应。考之《唐书》无传。

    李珏,闽人,随兄尉永新。邑妓刘兴祖貌不妍,受纳士女,李以兄任满欲归,适有江西漕试,复留候试了而别。刘有楼美洁,李修读其上。及试,刘津其行李。捷至,刘备犒捷之费。李复来治省课,居数月如京,行囊色色取办,辇镪束帛,以壮其行。祝李早擢第,富贵无相忘。省捷时,犒倍之。邻里姗笑刘之愚,李不来矣。李还家一年无信,邻里昨笑者又复揶揄之。忽一日,李书至,刘虽知李有来音,犹未知李之可践盟否?李首谒令乞刘去籍,令欣然予之。夙有约,事主母当恭孝,抚儿女如己子,执釜鬵以奉朝夕,使彼此可安可久。李许其约。归近李舍,先书问信主母,进退唯命。主母知其来,越二十里外迓之,一见如妯娌然。李今某处任。此韶教曾茂实言之。

    庐陵王排岸之女孙,眉目秀丽,能琴棋,弄翰墨,失身富家,常郁郁不乐,慕名胜而终焉。郡有朱渊未第,其室寝废,家事不治,经营一妾,颇难其人。邻媪云:“王排岸女孙归久,试与官人谋之。”朱笑曰:“恐无此理。行成,以八百劵为质。”一至其家,内外之事若素定。七月十一二日夜,梦入一宫,有二黄袍中坐,二姬左右,云汝去久何未来耶?见殿下有判官,抱一簿,写端平几年,吉州解试榜。王欲看,判官云:“汝手浊,未可看。”行三四里,过小池塘,碧色,掬水濯手,二小金龙绕指不下,始得见簿,前三名某人某人,第三朱某,且云过省及第。二姬坚欲留,黄袍云:“更展三年。”一姬奉玻璃碗酒一勺,枣二枚,一姬就首上取金凤钗插其首,黄袍以一诗绛囊置之胸间。寤也五鼓,历历与朱言之,相对惊诧。朱云:“试已同往仰山炷香。”才至庙,与梦中所见更无少异,玻璃碗见在后殿,二姬如生,但一姬首无金凤钗。祝者云:“七月十二三间失去。”还舍,越一夕揭晓,朱某第三名。次年过省登第。后三年,王一疾而卒,正符黄袍所展之数。其弟梦王来云:“今为仰山第三姬也。”朱为南雄法曹,自作一传,以纪其本末。